当短刀划破麻袋,众人皆惊。
麻袋里哪是该有的粮食,分明是黄褐色的泥土。
“相国大人不妙,…吾等中计矣!”
一个骑兵都尉回声禀报,彭越看的也很是真切。
彭越一时间思绪飞转,在寒冷的冬季里,他的额头竟然冒出汗珠来。
“…快…快撤,中计矣,此地不宜久留!”
彭越扯着嗓子大喊起来,他急了,他甚至想要生出一对翅膀飞出这里。
所有人皆纷纷上马之时,官道两侧竟然同时响起了密集的号角声。
这号角声此起彼伏,那声响很是刺耳,就仿佛地狱里传出的死亡召唤般,令人惊惧不已。
在这号角声的引领下,黑压压的楚军冲杀过来。
他们皆黄衣黑甲,前排之人手持圆盾、巨剑,后排之人清一色数米长的‘戟’,再后排则是‘未着寸甲’的弓箭手。
眼看楚军已经不足百米,官道两头也被更多的楚军堵住。
一都尉无比慌乱,他赶忙询问:“相国,…吾等被围,…如之奈何?”
彭越毕竟老辣,他很快便从适才的慌乱中缓过劲来。
“…无需担忧,吾等原路返回,趁楚军结阵未稳,立即杀将回去!”
话罢,彭越调转马头,策马向着来时的方向杀去。
他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持长剑,时不时扭头呼喊部下赶紧跟上。
“嗖嗖嗖……”
官道两侧的楚军率先放箭,如同暴雨般的羽箭带着‘呼呼呼’的破空声,争相而来。
官道本就不宽阔,又被大量的马车占据了一半空间。
在这笔直的官道上,彭越1万骑兵如同行进于山间小路一般,显得异常艰难。
大量箭矢落下来,骑兵如同‘下饺子’般纷纷落马。
一声声怒骂声、一声声惨叫哀嚎声,‘争相呼应’。
听着后方传来的恐怖声响,彭越头也不敢回。
他怕了,他虽不是第一次被楚军设下埋伏,可这次他完全蒙在鼓里。
他既没有收到‘该有’的事前通报,也没有预料到楚军竟然如此‘狡诈’。
随着官道两侧的楚军冲杀近前,一根根长戟如同夺命的镰刀,一捅一钩间,便有一个骑兵落下马来。
落下马的骑兵,迎接他们的则是手持圆盾、巨剑的楚军。
巨剑半空落下,一颗颗斗大的脑袋失去了身体的束缚,飞向半空又扑通一声落在地上。
此时,彭越仅带领两千余人杀向官道尽头。
百步距离,死亡地带出现。
一波接一波羽箭飞来,如同源源不断的‘蝗虫’过境。
两侧骑兵赶忙上前,用盾牌为彭越挡箭。
这些忠心的骑兵为了保护彭越,他们完全忽略了个人安危。
只是一瞬间,彭越两侧的骑兵纷纷中箭,并痛苦的跌落马下。
落马未死者,皆被后方赶来的马匹踏为肉泥。
为了保护彭越,更多的骑兵手持盾牌,他们争相上前,只为保护彭越而奉献自身‘不值钱’的生命。
彭越哭了,他自起兵以来,向来以法令治军,何时在乎部下的生命。
当初,他常在钜野湖泽中打鱼,伙同一帮人做强盗。
秦朝末年,陈胜、吴广起义,有人对彭越说,让他效仿。
彭越最初没有答应。
一年多后,泽中少年相聚百余人,前去追随彭越,请求他做首领。
彭越起初推辞,后众人执意请求,彭越约定第二天日出时集合,迟到者斩。
第二天有十多人迟到,最后一个人中午才到。
彭越很严肃地说:“吾年长,汝等执意选吾为头领。如今,约定时间众人皆迟到,不可全杀,只杀最后一人则已。”
众人都笑着说:“何必如此,今后改过便是。”
彭越执意,他拉出最后赶来那人斩杀,并设立土坛,以人头祭奠,号令所属众人。
众人皆大为震惊,畏惧彭越,莫敢抬头直视。
从此,彭越带领众人夺取土地,收集诸侯逃散的士兵,队伍逐渐壮大。
看着为保护自己不顾自身安危的部下,又回想起自己对他们的残酷无情,彭越潸然泪下。
“弟兄们,…吾彭越错矣,无需如此待吾!”
“…相国大人,…你生,属吾梁地之福气,吾等死不足惜!”
短短百米距离,争相上前者不下数百,更有千人陨落于此。
道路被鲜血染红,仅剩千人的骑兵如同咆哮的猛兽,以闪电般的速度撞向楚军阵列。
“噗呲,噗呲…”
数米长的长戟如同雨后春笋,那锋利的戟刃无情的捅向骑兵、马匹的躯体。
战马的冲击下,大量长戟被外力撞断,短暂的出现了一片‘安全地带’。
彭越推开前方的部下,他挥舞着长剑率先杀出。
一柄铜制长剑在他手中左右翻飞,瞬间便令猝不及防的楚军出现了伤亡。
楚军阵列出现了不大的缺口,彭越顺势用力加紧胯下马腹。
马匹吃痛,又加快了奔跑的速度来。
借助着马匹的冲锋,彭越目视前方一楚军都尉。
他大喝一声:“楚人贼子,…拿命来!”
一剑直刺,又借助马力,那没反应过来的楚军都尉直接被刺个对穿。
彭越大喜,他单臂奋力举起那不住哀嚎的楚军都尉,他浑身散发的气势异常骇人。
两侧楚军皆愣神,他们的将军被彭越高高挑起,众楚军皆不敢贸然攻击彭越,生怕因此误伤了‘飞在半空’的都尉。
彭越异常勇猛,在他的带动下,百十人的骑兵紧紧跟随。
直到最后一排挡道的楚军被斩杀,彭越及部下百人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
他们杀出重围,一刻也不敢停顿,策马加速前行间,连回头都做不到。
百余人直接跑出二里地,依旧能听到后方传来的厮杀声。
彭越抽空收剑入鞘,他侧目看向一侧部下,脸色极为落寞。
“相国无需忧伤,…相国无忧,日后定可东山再起!”
“哎,…吾等皆兄弟,日后定如手足尔。”
彭越说出了心里话,他曾经为了治军,使用了一些极为‘拙劣’的手段。
可面对必死之局面,部下所展露出来的忠心,令他大为惭愧。
若不是这些以命相护的部下,他适才已死在乱军之中。
百余人不断的鞭打马匹,他们迫切的想要回到梁地大本营。
行进几十里后,他们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当前方出现望不到尽头的骑兵时,他们赶忙勒紧了缰绳。
“相国大人,…前处何方兵马?”
“…不知,距离遥远望不真切!”
“…是否吾部援军?”
“…不似,…吾军剩余兵马不曾有如此之众!”
“…何方兵马?”
彭越抬手观望一阵,他大感不好。
“…不妙矣,吾等速速撤离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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