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项伯三人回来了,项羽有点懵。
计划里,三人出使夜郎只是计划中的一步。
在番禺王宫时,龙苴有意在三人跟前汇报了楚军的兵力现状。
以此,借机令项伯三人出使夜郎,并将这个消息告知夜郎国君,以便达成‘示弱以敌’的效果。
一旦夜郎国知晓楚军的兵力,再加上项羽有意的侮辱封赏———弼马温候,定可以激怒夜郎国君。
公然羞辱对方君主,作为使臣的项伯三人,定然绝无生还。
即便他们不提弼马温候这事,明知任务没有传达,那他们也不敢再回来。
令人怪异的是,当下竟得知‘三人回来’的消息。
中军大帐内,项羽眉头紧皱。
他看向传令官,面露狐疑。
“…他等已回?”
传令官面露惶恐,点了点头,他又赶忙摇了摇头。
“…呃,是陛下!”
感觉传令官神色不对劲,项羽心生质疑。
“既已返回,速带三人前来!”
“陛下……”
目视欲言又止、支吾不语的传令官,项羽眼睛微眯,他一脸的冷厉。
“寡人有令,汝未闻乎?”
“不陛下,使臣三人虽已返回,…然,…并未全身而返。”
“…并未全身而返?…此乃何意?”
“…呃,人彘,…三人皆为人彘!”
“…人彘?”
说到人彘,项羽第一时间想到了刘邦的戚夫人。
后世的史书记载中,那戚夫人正是遭到了迫害,被吕雉做成了骇人听闻的———人彘。
当下项伯三人被如此对待,那夜郎国君有何用意?
带着好奇,项羽一脸阴冷。
他冷哼一声,再次看向传令官。
“速带三人前来!”
“诺!”
传令官转身离去,大帐内人声鼎沸,一下子炸开了锅。
众人发出议论声时,龙苴起身暴喝一声:“撮尔小国,竟不知死活!”
桓楚跟着起身,他双手抱拳,俯身看向项羽。
“陛下,令末将为前锋,吾定要亡其国、灭其种!”
项羽没有说话,他挺身而立,双眼紧紧的盯着大帐的卷帘。
他一脸的平静,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目视项羽不动如山的身躯,众人屏住了呼吸,皆齐齐随着项羽的目光看去。
“啪——嗒!”
当卷帘升起,又传来落帘的声响,众人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在众人的注视下,六个士卒抬来了三口大缸,每个缸口的位置都有一颗硕大的头颅。
在三口水缸的一旁,一个百姓模样的中年男人一同被带了过来。
那百姓浑身颤抖,始终低着头,他的身体还尽量做出躲避水缸的姿态。
众将领只是看了这人一眼,便直接略过他,看向了三口水缸冒出来的头颅。
几个头颅皆是披头散发的模样,透过头发的空隙仔细端详后,竟无法分辨谁是谁。
这些缸都不大,却足以容纳几人的躯体,以此不难想象,他们曾遭受了多么残忍至极的刑罚。
众将领带着怒气,他们收回目光时,又看向了一直未说话的项羽。
只见,项羽扫视三口水缸,目光落在浑身颤抖的中年百姓。
他抬手指向那人,又面无表情的看向一旁的传令官。
“此乃何人?”
传令官上前一步,他赶忙俯身。
“陛下,此人乃南越商人,…三位使臣返回,…便由他等驱车送至。”
项羽点了点头,他缓缓走向了那个南越商人。
发觉项羽走来,那商人赶忙跪在了地上。
“将军,不,陛下,吾被胁迫,…并非…小的所为,…望…陛下恕罪!”
项羽瞥了一眼那人,他又看向了大缸。
转身来到大缸前,微微俯身间,他伸手撩起了‘一个头颅’的发丝。
头发被掀开,除了满脸早已凝固的血渍外,那双眼黑洞洞的,耳鼻也不见了踪影。
仔细端详后,俨然是雍齿的相貌。
项羽得到确认时,雍齿的头颅微微一颤,竟然动了起来。
目视活着的雍齿,项羽随手放下了脏乱的发丝,他又移步来到了另一口大缸前。
再次伸手撩起披面长发,他停顿了一下。
略微沉思,项羽走到了最后一口大缸前。
他动作又一次重复,定睛一看,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胖脸。
这胖脸不是别人,正是奄奄一息的项伯。
瞧着项伯当下的惨状,项羽摇了摇头,他叹息一声。
“叔父,真乃凄惨至极也!”
项羽发出感叹时,项伯的脑袋不住的抖动着。
他那张满口血污的嘴巴动了动,发出了“呜呜呜”的怪叫。
带着好奇,项羽伸手捏起项伯的胖脸。
稍一用力,他方才看得真切。
透过涌出的瘀血,只看到了齐根割断的舌根。
项羽略微震撼的收回手,他扭头看向了匍匐地面的商人。
“其等口舌亦被割乎?”
商人微微起身,他看了一眼三口水缸,赶忙连连点头。
“此乃…夜郎国君所为,…吾…吾只乃一经商之人,…此事…同小人无关。”
“…商人?…他等乃汝一人送至?”
“不,另有两人…乃小人下手,…此刻,他二人…身在帐外。”
“嗯,有劳汝等!”
“不,小人…不敢。”
“直起身来,寡人欲询问于汝!”
“是,是陛下。”
看着中年商人惨白的脸色,还有那抖动的胡须,项羽轻笑一声。
“无需担忧,汝乃南越人,寡人不杀汝等。”
听项羽这么说,商人连连点头,渐渐的,他止住了浑身的抖动。
“谢陛下宽容!”
“嗯,汝细细告知寡人,…吾国使臣前往夜郎所遇何事,…竟遭受夜郎国如此残忍对待?”
“…此事,小人知晓全因,…望陛下容小人一一禀报。”
项羽点点头,他面露好奇。
接下来,在项羽和众将领的注视下,那中年商人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自项伯三人被押送夜郎邑,他们三人第一时间面见了夜郎国君。
两方见了面,方才发现,他们的语言不通。
为了解项伯三人的来意,夜郎国君便令人找来了南越商人。
在南越商人的翻译下,夜郎国君态度高傲不说,还对项伯所说的话深表怀疑。
当时,项伯只字未提劝降一事,更加没有传达封赏弼马温候的事情。
面见夜郎国君时,项伯则是主动提出了投降,并希望通过告知楚军的机密,从而换取夜郎国的庇佑和赏赐。
对于这个机密,夜郎国君展露出了极大的兴致。
他饶有兴趣的看向项伯,想要听听是什么样的机密。
至于项伯提出的庇佑和赏赐,夜郎国君并未给出承诺。
得不到承诺,项伯三人自然不愿白白告知。
他们三人经过商议,选择让夜郎国君先行应允,不则,便不愿告知。
看着三人态度坚决,夜郎国君笑了。
他冷笑着打量三人,显然把几人当成了笼中鸟、池中鱼。
可夜郎国君的阴狠,项伯三人并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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