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长缨与司老大儒面面相觑。
心想这东西若不难,那他的学问岂不是已至登峰造极之境!
就算是兴国的大儒也不敢说出如此狂妄的话来!
他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么?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依旧是年少不经事的轻狂罢了。
东方长缨撇了撇嘴儿,亦没有将白少秋的这句话放在心上。
“既然你觉得诗词很简单……你的那三味书屋为何不先出一本你的诗集?毕竟诗集更快一些。”
白少秋摇了摇头:
“我认为我写的这本章回小说产生的效果会更好!”
“它关系着三味书屋的名声与未来的前途,大意不得!”
这倒是个实话,却又很是狂妄!
写出一本长篇小说并不难,难的是它能畅销成为经典!
他白少秋倘若真能写出一本畅销经典,确实能够凭着这本书让三味书屋一举成名,可就算是杜大师,他穷其一生也不过就写出了两本罢了。
司老大儒对此并不以为意。
当然,看在白少秋的那首诗的份上,看在长缨郡主的份上,只要白少秋的这本书不是太差,他还是愿意为其作序的。
但白少秋这话却引起了东方长缨的极大兴趣。
少女眉眼儿一挑,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白少秋,好奇的问道:
“这书叫什么名字?我能看看么?”
“要请司老作序,当然是必须给司老先过目的,姑娘当然也是可以看的,却需要保密!”
“这书的名字叫……石头记!”
“一个关于情与爱,国与家的故事。”
东方长缨见白少秋那镇定的模样,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了异样——
她觉得他真的行!
不仅仅是竹溪文会夺魁!
他或许还能在香山文会进入前十!
皇上是一定会召见香山文会前十名的!
他的诗文如果得了皇上喜欢,他提出解除这桩婚事皇上恐怕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因为赘婿不能入朝为官!
倘若他有大才华,比如他的这本八字还没一撇的石头记面世之后震惊天下……
皇上若希望他能陪侍左右,那他的身份就绝不能是赘婿!
皇上还有三个女儿未招驸马!
九公主唐纤纤现在已发现了他是一匹千里马……
唐纤纤敢让聚宝钱庄开出如此荒唐的赌局,他若是失败了,这西陵城的聚宝钱庄所有的银子恐怕都不够赔的!
那么唐纤纤就得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嫁妆都给赔进去!
她在赌!
她赌的就是白少秋能够夺魁!
一旦她赌赢了,白少秋这一战就会惊动整个西陵城,甚至传入京都去!
倘若唐纤纤回到京都之后再求长公主为其造势,亦或请长公主在皇上面前求情收回这道圣旨……
东方长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唐纤纤似乎意不在这场赌局!
她似乎在打自己的这个夫婿的主意!
这个闺蜜居心叵测啊!
东方长缨心里忽然有些慌。
她要捍卫自己的主权!
她必须改变目前的这个对自己极为不利的局面,这一刻少女展现出了她的智慧来:
“白公子既然在郡主府住得并不舒心……这里虽比不上郡主府的华贵,但这里更清幽。”
“我的意思是,白公子不如就住在这里。”
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叫懒懒……懒懒散散的懒懒,也是一个与你一样的……没啥理想的人。”
这叫共情!
“我给你浣衣做饭,你安心写你的石头记……”
“等竹溪文会时候,我陪你同去,”
“白公子以为如何?”
这叫创造条件!
叫陪伴!
只要白少秋同意留下,她就成功了一半!
东方长缨的眼里满是期盼。
司老大儒一捋长须,已确定了这个弟子的意图所在——
她依旧没有表露身份,她告诉白少秋她叫懒懒。
她要将白少秋留在这春满小筑,便意味着接下来的朝夕相伴!
嗯,
白少秋说感情需要那一大堆的基础,或许他们能在这里将那基础给建立起来。
虽说这小子言语有些轻狂,但谁年少时候没有几分轻狂呢?
自己在他这样的年岁还不是目中无人?
只是经过了岁月的洗礼,经历了人间的磨砺之后,昔日的轻狂早已不复存在。
这便是所谓的成熟。
圆润的、
世故的、
趋利避害的,
趋炎附势的,令自己内心极为厌恶的所谓的成熟!
故,此时的白少秋拥有的才是那颗赤子之心。
虽轻狂不羁,却如一面镜子让自己看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
挺好!
司老大儒心里愈发喜欢起这个少年来——
白少秋在这短短时间里向他展现出来的惊人才华,更重要的是这少年思考问题全面,解决方式条理清晰。
当然,还有与他志趣相投的那‘临溪放艇依山坐,溪鸟山花共我闲’的乐山乐水的与世无争的闲逸爱好。
这爱好不能以对错来论!
自己当年在他这般年岁,断然是不会去想溪鸟山花共我闲的!
甚至会鄙视这样的消极思想。
那时的自己风华正茂,于京都香山文会一举夺魁名扬天下。
而后入仕,望能用平生所学报效皇上。
然……一路坎坷,三起三落。
本以为自己有封侯拜相之能,最终也不过是进入了国子监罢了。
年岁已高,锐气不再,年轻时候的自己早已死了。
于是告老,不再去回忆从前,这十余年里便沉醉于竹溪山野,教导几个学生,乐于那山水之间。
白少秋仅仅十七八岁,他却已看透了这个人间!
他不想去与人争与人斗!
故,他藏拙十余年,败光了万贯家财,享受了人间美好,倘若王府不嫌弃他,倘若东方长缨新婚夜没有离去……
他恐怕会一直傻下去!
捧着王府的那碗软饭吃一辈子!
现在他发现这口软饭吃不下去了,便不再藏拙,便锋芒毕露!
他或许真能在竹溪文会夺魁!
他要是在香山文会再次夺魁……他的路又将是怎样的呢?
他还能收敛锋芒,重归于‘临溪放艇依山坐,溪鸟山花共我闲’这样的淡然之中么?
大抵是不能的。
因为人间红尘万丈,丈丈都是诱惑都是风景,也都是……步步惊心的陷阱!
他需要用时间去看破,去越过,而后,活成他自己也厌恶的模样。
那便珍惜今朝。
司老大儒一捋长须,敲起了边鼓:
“白公子,懒懒的这个提议不错。”
“左右长缨郡主还没有回来,你在这里写书也不用担心郡主府的人知道。”
“竹溪文会在即,京都有故旧前来,老夫当尽地主之谊并筹备竹溪文会之事,这几日就不能陪你煮酒论诗了。”
“但懒懒在这里。”
“老夫的这个学生虽然有些懒,但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嗯……烧的菜也挺不错。”
“就这么定了,竹溪文会老夫期待你一举夺魁。”
“文会之后……老夫会来此看你的《石头记》。”
“今日就此作别,再会!”
人老成精。
司老大儒欣然离去。
若再留于此,
便显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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