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邢妱晚起了一个时辰,一番洗漱后,到书房处理事务,却意外见到上官巽站在书房门前等候,他打量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神情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你来了”,邢妱从身后道。
上官巽回头见邢妱走过来,身穿一件黑色四爪金龙长衫,外披白色皮草外套,神采奕奕,他道:“八年中,未曾来过永宁府,这一次回来,发现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居家环境是一个人的心境和欲望的体现,文人雅客,境界脱俗,莫名偏爱花草树木等自然之物,红尘客追求富贵荣华,室内多是一些提升财运官运之类的物件,而邢妱的院子,尤其是书房门前,以前是花草树木,假山怪石,如今却成了一块平地,平地上是一个大沙盘,盘上插了许多旗子,旗子上标注天干地支、九星、八门、八神、八卦,居然是个奇门阵,细看之下发现造诣颇深,每一关环环相扣,玄妙无比,想不到一别八年,她对奇门竟融会贯通到这般程度。
邢妱问道:“新琢磨的,看看门道”
邢妱正站在高阶上,目光从上往下将他一路打量,把上官巽看得脸上火辣辣,那两个女人再怎么喜欢他,也是含羞带臊的敛着目光,不敢直视,哪像她似的,这般赤裸裸的看,毫不闪躲。
上官巽白了一眼道:“这么多年,你都是这样看男人的?”
“因为你好看才看,看不得吗?”,邢妱不要脸的回道。
上官巽避开话题道:“你在研究奇门?”
邢妱道:“这是紫珊运用奇门的原理设置的新阵法,不是我的研究”
未等上官巽说什么,邢妱自顾自的说道:“新主上任之际,外族看准我朝内部局势不稳,要趁机进攻骚扰,这八年来边关战事不断,兵力不足,使得我所在的关卡守卫艰难,所以,我便制定了一个制度,凡满十八岁的男子需参与训练,这样兵力就得到扩充,只是这样需提供更多的资费,如今资费不足,这个制度便维持不下去,向朝廷奏请,国主总抱怨国库紧缩,难以供给,寻思,奇妙的阵法可以在战事中事半功倍,威力倍增,所以就让紫珊琢磨琢磨”
上官巽对此心存疑惑道:“奇门阵使用起来,对指挥与兵卒的要求都非常高,这也是奇门阵未被运用的原因,你有把握?”
邢妱不语,眼神失焦的盯着脚下某一点,没把握,挂羊头卖狗肉罢了,事实上是因为朝中国库空虚,无法补贴战死军士的抚恤金,她多次上书国主未果,正好听紫珊讲述当年随师父游历到一个偏远山城的事,说在城中发现了金矿,如今资费紧缺,打算让紫珊以奇门阵圈地,神不知鬼不觉的采炼一些。
邢妱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思绪一转,她突然一笑道:“是来答应求亲的?拣尽寒枝不肯栖,想清楚落我这支来了?”
上官巽嘲讽似的笑了笑道:“都被传成狗男女了,还想着美事儿”
邢妱回道:“那就把这狗男女做实了,左右名声儿也没了”,邢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上官巽道:“没做过为什么要承认,何况这事儿是冲你来的,我是天降横祸”
“那倒是”,邢妱无所谓道。
上官巽道:“你这么气定神闲,肯定是有主意了?”
邢妱道:“你在区灵山是个迷,很多人都没见过你,让龚奇求发一份声名,就说区灵山无钟离易阳此人,而后你再以上官巽的名字与我成亲,世人一看与我成亲的不是钟离易阳,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上官巽道:“你可太高明了,我可不想和你成亲”
邢妱也不生气,很随和道:“好,你再考虑考虑”
上官巽再次觉得她变了,变得有韧度,圆滑,更难缠了。
上官巽突然一本正经道:“我区灵山因你而遭受流言蜚语的侵害,你身为永宁王也没能免祸,这般嚣张大胆……前不惩治,后必效之,以后普通人的名誉岂不是可以随意抹黑,我们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邢妱故意和他逗趣道:“你答应和我成亲,我便了了此事”,上官巽了解她的性格,只要她意识到的问题就一定会解决,便答非所问道:“你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一声,包括叶一凡拉帮结派和制造的冤假错案的证据”
邢妱闻言,眼睛一亮,喜道:“看样子我们想一处去了,可有空?我们合计合计?”
上官巽道:“我便是为此事而来”
“很好”,邢妱转身进入书房,上官巽紧跟其后。
邢妱在书案前落座,上官巽很自然的坐到她身旁,一落座,邢妱便不自觉的拘起来,他魁梧的身子把她衬得娇小玲珑,他伸手从她身后拿了一本空白文牒,宽大的胸膛将她罩在身前,邢妱突然闻到他身上有股奇特诱人的香气,这种香不似女子香的清香、馨香,仿佛只有男子特有一般,说不清道不明的雄性味道,有些令人晕头转向。
邢妱只觉心跳加速,有种想亲近的冲动。
上官巽没她那么多反应,从笔架上取了笔,郑重其事道:“我跟你说的,不能留下任何文字,理清脉络后就可焚烧”
“嗯,你说”,邢妱突然端正态度,收起所有的躁动。
上官巽严肃道:“叶一凡接管过与富豪官绅沾亲带故的案子都是不错的切入点,比如涉及他们的亲属,利益的,大有机会滋生许多私秘之事,因为穷人没钱让鬼推磨,而富户有,许多富商为了在官场中布下自己的人脉网,贿赂在朝廷里说得上话的人,好提拔与自己亲近的官员,将势力渗入朝堂中,达到掌控全盘的目的,这样贿方有了靠山,受贿方有了关系网,双方都有好处,而刑部是他们最有兴趣的地方”
邢妱若有所思道:“这倒是我没想过的…”
上官巽道:“你想动叶一凡,首先要打破他们的关系网”
邢妱道:“如何打破?”
上官巽道:“当年宁乐帝削藩,让藩王互换管制区,使得他们无法发展根基,二十年便不费刀兵便削去藩王的势力,朝廷也可以举一反三,三年互换官职,与地方的人脉牵扯便不会太深”
邢妱沉吟思索着,点头道:“这方法确实可以,我再拟奏折”,转念一想,她自己也有一股势力,到时候连自己的也被误伤了……想想还是走窝里斗的套路更妥。
上官巽道:“这次流言蜚语不是来自三院一堡,而是从民间渗透出来,三院一堡只负责煽风点火”
邢妱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与龙行云有关,只是大家事不关己,也不想开罪他,所以缄默不语”上官巽从袖子中拿出由几张纸卷起来的卷子,交给邢妱道:“这是关于叶一凡侵占地皮的罪证,我这边还有很多关于叶一凡以权谋私的证据”
邢妱听后,如获至宝般拿起来激动的翻看道:“这类证据多多益善”
上官巽边解释道:“叶一凡早年经办了富商曹必得与宁亦的地皮争抢案子,地皮原是宁家的,不知怎的,宁亦莫名被刑部打断了条腿后便不再闹,而曹必得也悄无声息的得到了地皮,我从曹必得的亲信入手,得知曹必得曾以黄金和美人做资本,向叶一凡换取了特权,这个美人儿就在东城,只要有那个美人,曹必得亲信,和刑部的参与者做人证,加上我的物证,叶一凡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邢妱道:“老样子,咱分头行动,我去抓刑部的参与者”
上官巽道:“曹必得的亲信我已经掌握,那我去找美人儿吧”
邢妱道:“好”,命运再次让两人成为联盟。
不多久,在一个雨夜中,上官巽出现在东城,这个八年前已经是高阶区域的东城,如今又扩大了几倍,是人间天堂,富贵身份的象征,也是藏污纳垢,金屋藏娇的所在地。
上官巽带上四象门的二十位高手,选在今日大雨滂沱之夜行事,一行人一路疾奔飞跃,不准痕迹的落入那个盯了多日的庄子,庄子很大,横向二十开间,三进,在寸土寸金的皇城是相当豪了,很多规规矩矩的官员工作一辈子都攒不上这座庄子里的一间房。
上官巽做了个手势,其中五人便摸到一处灯火明亮,有丫鬟进进出出的房间,根据几人的摸索,这是那个美人儿平时休息的卧房,几人匍匐在暗处等待时机。
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洗刷着大地,在灯前刮出一阵雾茫茫的雨幕,几人眯着被大雨泼洒的眼睛,紧紧盯着渐渐昏暗的房间,这是熄灯拔蜡就寝的信号,随着最后一点烛光熄灭,走动的人逐渐疏落,等到不见一人时,几人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卧房门前,其中一个成员将刀侧入门中,撬开门栓,毫不费力的将门打开了。
上官巽留下两人把守门口,剩余两人随他进入卧房,雨声掩盖了几人发出的一切声音,倒把美人儿带进梦的更深处,几人探入床边,没让她产生一点察觉。
上官巽将剑横入她的脖子上,一名成员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女子吓的突然惊醒,睁眼一看,三个黑漆漆的影子站在床边,差点没把魂吓出来,尖叫被堵在一只大手上,只发出尖锐的呜呜声,融进嘈杂的雨声里销声匿迹。
上官巽哑着一把嗓音道:“验明真身”
一成员打开图纸比对了一会儿道:“是她没错”
女子慌乱的不住摇头,眼角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泪,上官巽一把将她打晕,蒙上她的眼睛,塞住她的嘴,一把扶上成员的背部,一溜儿出去,消失在雨中,门外看守的两人顺手上门,将刀侧入门中,把门栓挪回卡槽,跟着窜入雨中,也不见了。
上官巽对着剩下的十五人低声道:“其余人,将庄内所有人控制住,保证三日内不走漏消息”,说完,十五人潜入各门各户将庄内的所有人都绑起来,集中在一间房中看管。
上官巽需在天亮前让那女子答应作证,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把女子带去郊外的破庙中,破庙是八年前与邢妱发现的,当时在这里杀了几个登徒子,如今这破庙比当年更破败,庙中间立着一座脸缺半角的破神像,四面漏风,发霉褪色的破布在风中飘荡,房顶的坑洞不断的滴下雨来。
上官巽和众人穿了一身夜行衣,戴着一张鬼魅面具,像荒郊野岭的幽魂一般。
锥心在较干的地方燃着一堆篝火,眯着眼睛往里加柴,他望了眼上官巽的背影问道:“门主,可以了”
上官巽打量着那昏迷的女子,柳叶眉,长睫毛,高鼻梁,薄薄的两片唇上犹如点丹,眼尾微微翘起,自带勾魂摄魄的魅惑,确实美艳动人,这就是叶一凡养在东城的情人王钏儿。
只见美人儿柔弱无骨的软在地上,湿哒哒的衣服紧贴着玲珑曼妙,凹凸有致的身子,一双玉臂肥瘦匀称,手指细长而尖,白如脂玉,腿长而直,正屈着。
锥心赞道:“真是个尤物~”,说着掐住她的人中,王钏儿一下子就醒过来,看着眼前一切大是惊恐,不住的颤抖,往身后腾挪,见无处可挪,惊的语无伦次:“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是叶一凡的女人?你们得罪的起吗?”
上官巽道:“叶一凡这么多女人,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的……”,这话一下子戳中王钏儿的痛点,她突然生了胆气,反驳道:“你胡说”
锥心道:“这是富豪圈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叶一凡不止一个女人,你是最不漂亮的一个,也是他最不喜欢的,他最喜欢的那个,已经为他生了一双儿女,他准备与元妻合离,娶她过门”
王钏儿听着这话后,放佛受了极大的刺激,怔懵着不说话,光流眼泪,上官巽久混名利圈,见过许多这样的女人,原本都是为了钱,不知怎的,有了钱又渐渐的想要情了,越是得不到越执着越不甘心,求不得,放不下,在患得患失中欲罢不能,像一根又痒又痛的毒刺,对方挠两下便倍感舒服,不挠了又觉得钻心的疼。
他胡编道:“据我们调查,叶一凡在东城的情人就有六个,住的院子比你还大,仆人比你还多多,每日的吃穿用度都比你好,有了孩子的,还会另备一份丰厚家资,而你不过是他闲时想起来就逗一下的玩物”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王钏儿痛不欲生道,
上官巽道:“我见过很多你这样的女人,深陷情欲,所痴迷的人可以吸干她所有的判断和理智,让她所有思考的出发点都来自那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可能拥有许多见不得光的女人,他提供金钱,她提供肉体,等腻烦了,新目标出现了,他便弃如敝履”
上官巽一边说一边看她的反应,他就是要让她崩溃,他继续道:“你以为是男女情爱,但这种情爱是最容易破碎的,像他这样的男人,所需的外在要素都满足了,内心就会觉得空虚无聊,高级的参不透,浅薄的快乐却不需要修炼。灯红酒绿,声色犬马,都可以很快满足感官的愉悦,他们喜欢把金钱地位拿出来显摆,骗一些不谙世事或贪欲过重的小姑娘,作为他生活的消遣”
王钏儿捂着耳朵哭得满脸泪痕,她祈求道:“我不要听这些,我不要听你说这些,他是爱我的…”
上官巽提高声音道:“你们都是他的污点罪证,要是被形势逼急了,他就会杀人灭口,我要是你,就趁着余情未了,还有转圜的余地,急流勇退,只要你能配合我,我保你性命无忧”
王钏儿闻言,突然不哭了,茫然呆木的望着他,一连串的信息一股脑儿的塞进她的脑子里,每个都像一颗惊雷,在脑中噼啪乱炸,让她不知该怎么反应。
上官巽向锥心示意了下,锥心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金饼,上官巽道:“这个够你的花一辈子,可置良田,可做生意,可买房屋……只要你肯为宁亦的地皮争抢案子做人证,这些都是你的”
王钏儿依旧呆呆的望着,上官巽道:“你只有这次拯救自己的机会,据我所知,国主已经暗中调查叶一凡了,难道你要跟他一起死?”
王钏儿望着盒子,呆滞的目光慢慢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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