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女孩子也太难过了,我也、我也要女扮男装,呜呜呜……”
陈瑰意扑在周立寒身上断断续续哭着说。
周立寒一边拍她的背安抚,一边无奈道:“你男装个啥啊,太多人认识你了。不止岩城,你看看你为了组建那什么民乐团,这两年没少反复周游整个闽越吧,到哪去都有人能戳穿你。”
“那大不了我也学你远走他乡!”陈瑰意抬起红眼,“有什么男装秘诀,都传授给我!”
“男装有什么好的,我反倒羡慕你。”周立寒摇头,“你有勇气做自我,我却只能束胸戴冠压着嗓子,躲在男装之下隐藏自己。”
“啊这……你也不是啦。”陈瑰意乍然想起周立寒自七年前来到岩城,从此女扮男装习武当缇骑的原因。
“你除了性别是假的,其他都很真啊,说不定男装的你才是真实的你,从前女装的你都不是真实的自己。”她逐渐收起眼泪,反过来安慰说。
周立寒笑了:“说得跟你认识女装时候的我似的……虽然确实被你说对了。”
“哎,这该死的封建糟粕。”陈瑰意又有些愤慨起来,“有时候我挺想死了算了,想回到我那个开明的时代。但又舍不得你,还有那个老泼妇。”
“省省吧,你说你之所以来到这,就是因为死一次了。”周立寒呵呵一声:
“死一次,来到了一个比你原本落后的朝代;再死一次,万一你非但没回去,反而去到奴隶时代呢?”
“我靠!你说的好有道理。”陈瑰意顿时猛一拍手,拍得疼了又呜呜两声。
“周立寒,你要真是男人该多好,我绝对喜欢你,死心塌地的那种。”
周立寒嫌弃道:“我要真是男人倒未必喜欢你了。你可能很有才,很独特,几乎不同于天下绝大多数女子。但我朝的男人应该暂时没法欣赏你这种。”
说罢又露出有些自嘲的笑。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陈瑰意却满不在乎:“哎呀所以嘛,我那么不想嫁人,就是不想被男人的凝视束缚。我宁愿真嫁给你,不就是跟守活寡差不多么。或者……想办法把你掰弯呗。”
“省省吧,你不还想当女官呢吗,先当上再说,万一真有人慧眼识珠呢。”
“真没有你就娶我咯?”
“睡觉好吗姑奶奶?我今天累死了。”
“哦哦好好好,多谢你哦,晚安哦,亲爱的立寒哥哥~”
“……。”
陈瑰意虽然跑的没有周立寒多,但也是提心吊胆一整天了,加上晚上又哭得声嘶力竭,这会儿倒头就睡。
倒是周立寒躺下闭着眼,半天没睡着。
唉,她的马啊。
那匹陪她好些年了的马啊。
中午她摆出把柄逼石县丞妥协,石县丞便答应说派自己的贴身小厮去告诉儿子,儿子才会信。
于是她未作多想,只是满载欢喜带着小厮策马飞奔,赶向陈瑰意所在的茶馆。
结果路上被那小厮用什么毒针扎了马屁股,马浑身抽搐倒地,她也被趁机推向对面的牛车蹄下。
明明有毒针,还是能逐渐消融在血液里的毒针——为什么不直接用来杀她呢?
是因为仵作普遍能验人,但不能验牲畜么?
周立寒摇摇头,长叹出一口气,翻个身,在胡思乱想中逐渐睡去。
陈瑰意说,她上辈子的时代人人平等,男女平等。
倒是不知道有没有人畜平等。
希望她的马,下辈子能去个这样的时代吧。
……
……
石县丞的贴身小厮被判杀人罪,秋后问斩,此事便算是尘埃落定。
石县丞也果真不敢再生事,甚至还不知从哪牵了一匹好马,送给周立寒赔罪。
“小子,给它起个名吧。”周立寒绕着马看了一圈,呼了声好家伙。
周庭霄一脸膈应:“起不出来。”
这可是想杀兄长的真凶送来的马,他可没什么好感。
“哎,也别这样,”周立寒一摆手道,“事是人犯的事,畜生是无辜的。既有良驹,何不驭也?又不是送来羞辱我的,何乐而不用?”
“兄长还说我文绉绉的,”周庭霄小小声说,“你自己不也是。”
说起这个,他心中也有些疑惑。
周立寒的住处算得上简陋,一看就是很普通小农民家里的感觉。
但他屋子里有书架,有书。
那些书周庭霄这段时间也都翻过了,跟周立寒本人倒算符合,都是些武学。刑狱和算术相关的书。
没有一本诗词歌赋的。
周立寒平常讲话也几乎不像方才一样突然之乎者也,有时候也很粗俗,但还是可以感觉得出,他多多少少是读过诗书的。
那么他的文字修养,是在什么时候、在哪学的?
还有他书架后面那间机关小密室,在这小山城里估计没有,更甭提普通百姓。可在权贵家中很是常见,他又是从哪学的?
“哎哟,偶尔卖弄一下,毕竟咱弟是个文化人嘛。”周立寒笑道,“这下你户上了,学也可以上了,你要去不?”
周庭霄只问:“兄长希望我上么?”
“问我干嘛?上学是为你又不是为我。”周立寒无语,“形而上学,不行退学,你爱咋咋。”
“兄长,你在乱说些什么。”周庭霄扶额,伪文化也没有说‘行’而上学、不行退学这种话的吧?
周立寒耸肩:“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就是陈瑰意经常叨叨,我就被她给带过去了。”
好吧,说到陈瑰意,这位姐姐的思想和言语比他兄长奇异多了。周庭霄拉回话题:“我去上学的话,会不会让家里日子更难过?”
“那过阵子再上吧,等过了中秋,我七月的俸禄发了,才交得起院学的束修。”周立寒盘算道。
“好,都听兄长的。”
“听我的,那就给新马起个名。”
周庭霄眼巴巴望着她:“兄长唤一唤我的名字,我就给马起名。”
“?你还跟我谈起条件来了。”周立寒瞋他,不情不愿道,“好吧周庭霄,跟为兄的新马起个名字吧?”
一句听上去很是勉强的话,却让周庭霄莫名开心起来。
小手端着小下巴,沉吟道:“叫‘御风’如何?曰‘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或曰‘韦韝毳幕,以御风雨’。”
周立寒摸了摸头:“后一句我还听过,前一句是啥?”
“是娉华公主写的《三峡》。”周庭霄答道,“她是个诗文天才,听说是瑾王爷建府时,娉华公主见到他后宅的假山流水,甚为赞叹,为之赋文。”
“王府里建得了峡?还有三个?”周立寒不解咕哝,“瑾王府好像没那么大吧……”
“兄长你说什么?”
“我说随便啦,名字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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