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灵魂拷问属实让庞小公子答不上来,他隐晦地看了眼摄政王,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继续道:“我知道就是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韩黎,别搁那儿装死,你自己来说——”
“就算她真是韩黎又如何?”
项霆又道,嗓音有些飘,似乎仍在挣扎着下某些决心,“就算曾经有罪,但既然做了锦衣卫便全心投身于安民事业当中,何不能将功抵罪?”
这话出来,原本好些还觉得荒谬无稽的人神情怪异起来。
——本来庞小公子的话只是无厘头的喊喊,皇上和乐台的否定是再正常不过的,而且这显然就是拿不出证据的样子。
可懿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只是对“周立寒是韩黎”的一种结局假设,还是一种预备的承认?
治宪帝不赞成地望着认领回来的儿子。周蕾冬、乐台、陈瑰意也是脸色骤变。
“这有何难,问问韩大人一家便知道了。”摄政王温善地提议道,“韩尚书家还有一个三公子呢,也是通过这届大通试获得了韩家今日赴宴的资格。”
不是,来真的啊?众人愈发神思怪异,要不是周蕾冬在人前都带着密密的珠帘,大家已经想比对一下琼贵妃和周立寒是不是真有几分血缘肖像了。
“王爷倒闲适,可臣没记错的话,方才卧冰之所以会出来,还是您相邀的吧?”程万里面色难看地盯着他,“您邀卧冰出来的借口是给他说一门亲事。不会是因为他拒绝了您,您见结盟不成,便让这庞某来替您这双干净的手干些肮脏事儿?”
好吧,他还是太惯着这孩子了,有时候在外人面前这么跟他讲话还是挺坏事的。
摄政王面色如常道:“小侯爷何必这般激动?本王不过是为陛下分忧,想到什么办法便提出来罢了。”
“少避重就轻!你敢不敢说,方才你给卧冰提了什么亲事?提完亲事为何你先回了殿,丢下卧冰一人在外?”程万里愤然质问,他虽时常“清澈”,但关键时刻也常能直击要害。
摄政王无辜道:“本王也只是受人之托帮忙提亲罢了,周大人推辞,我便不说出来影响那家姑娘的闺誉了。至于周大人为何不随本王回殿,那就要问她自己——”
“因为我喝醉了。”
沙哑中性的嗓音有些微弱地响起,周立寒从陈瑰意肩背上抬起头,缓慢地在项霆的支撑下站起来。
“原本其实没醉的”她扶了扶已经全然散落、湿淋淋搭在身上的发,露出一个虚弱但锐利的笑。
项霆给她披上干衣服,整个人在宽大的披袍和湿发下,竟露出几分美人出浴的娇弱之感。
“只不过王爷给的美酒实在好喝,原本是出来透透风,谁知竟醉得生出梦游似的幻觉,以为自己在被几个侍卫追拿,还有一个好男风的家伙也拦着我。天色又黑,我醉醺醺的又看不清路,所以跌进太液池了。”
说完,她很是羞赧地要给治宪帝跪下磕头谢罪:“父皇,儿臣以后再也不敢醉酒了,竟然给宫宴惹出这样大的麻烦,扰了父皇和众臣的兴致。儿臣知罪,请父皇责罚!”
围观众人里没有一个傻子,谁都听得出周立寒的“梦游”就是真正发生的事情。什么被几个侍卫追拿,被好男风的家伙拦着——无非是指大内侍卫,和这个一口咬定周立寒是韩二小姐的庞小公子。
包括她醉酒的缘由,也与摄政王脱不开干系。
“吾儿立寒不许胡乱请罪,朕为你传御医来。”治宪帝竟然亲自弯身扶她,又凌厉道:
“尚恩,传沈铭立即召所有大内侍卫过来!吾儿,你‘梦到’的‘好男风者’,可是程万里押着的这个?”
“谢父皇,儿臣无事,酒醒就好。”周立寒眼神懵懂地看过去,“诶,您别说,瞅着还真像,很是眼熟。可能是儿臣前些日子查案进过男风馆,无意中见过此人?”
这是大实话,她没刻意调查过,但确实因为公事才无意见到庞小公子点倌儿的。
只不过当时知面不知名,射科的时候才把脸和人对上。但好男风也不算什么能拿来攻击人的把柄,所以没必要特地拿来做文章罢了。
但现在,谁让这家伙要通过这么腌臜的手段,这般招惹她呢?
果真,周立寒这话让众人有几分理解了——谁说不是好男风的庞小公子看上了这美玉般的周大人,求好不成,反口污蔑呢?
“韩黎你少颠倒黑白!”庞小公子骂道:
“正巧陛下要为你请御医,你敢让御医把脉,断定男女么?亦或让皇后娘娘的宫人查看,你衣冠之下是男是女?还是你干脆体面些自己承认?”
周立寒静静地回视着他,面对逼问坦然自若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就是韩黎。”她再次展笑,苍白但别有几分病美人的风貌。
庞小公子:“?”不是,怎么还真就这样承认了?
治宪帝:“!”不是方才还一副愿意配合自己圆过去,演好儿子的模样吗?
周蕾冬、乐台、陈瑰意:“??”不是这又是什么恐怖的即兴发挥啊?
其他人:“???”不是怎么来真的啊?
项霆心中骤然停了一拍,紧紧地凝望着她。
他想要的结果,竟然真的发生了。
而且还是“兄长”自己主动说的!
“——所以呢?我说我是韩黎,大家就真的信了吗?”周立寒将大伙儿的反应尽收眼底,笑容转为狡黠:
“不是说要找韩大人来认我么?来,可那能证明什么吗?韩大人若认得我,就真能证明我是韩黎?我与他亦有前怨,毕竟韩二少爷是我关进北镇抚司的,你怎么知道他认下我、坐实我的欺君之罪,不是因为想借机除掉我报仇?
“韩大人若不认我,也真能证明我不是韩黎么?十一年前逃离京城被通缉的韩黎,她所犯下的错,难道韩府不用承担丝毫责任?我是韩黎,韩大人焉敢赌我的欺君之罪不会连累到他?他不认我,未必不是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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