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法善捻了捻白须,微垂首摇头道,"庙堂之争,向来是皇家人血葬之地、埋骨之所,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可以插足的。老道也是不愿见今夜的杀戮,才想着要出城避世,没想到还是让老道碰上了。"
他抬眸看向应无愁,苦口婆心劝道,"年轻人,听老道一句劝,放下武器,远走高飞吧!别再蹚这趟浑水。当今圣上英明果决,杀伐决断,绝不会愿意大权旁落,你的主子怕是"
叶法善没有说完后半句,但应无愁了然于心,他轻哼了声,道"没到最后,谁胜谁负又何以知晓。"说着将「银阙」向前直指,"叶前辈,请指教。"
叶法善皱眉叹了一声,道"看来你今夜是不会善罢罢休了。也罢,既然上天让老道碰上了,就是天意如此,老道也不能撒手不管。年轻人,你出招吧!"说着便拔出背上的剑。
剑身通体漆黑,毫不起眼。应无愁看了一眼那黑色剑,口中轻道,"「玄青剑」!"便攻了过去。
叶法善微微一怔,道"年轻人倒是知道不少啊!"随即提剑挡住应无愁攻向自己中路的剑招。
叶法善剑势雄厚刚劲,而应无愁则轻灵迅捷,招招狠辣。两人一下子对拆了十余招,叶法善越来越疑惑,忍不住将「玄青剑」往应无愁足下递去。
应无愁足尖轻点,踏上了叶法善的剑身,借着反力,向后腾跃了五丈有余,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踏雪无痕」?!"叶法善看了震惊不已,收剑问道。
"年轻人,「十里无声魂归天」-孙振天是你什么人?"
"我师父。"应无愁面无表情回道。
叶法善心道果然,"你的招式迅捷凌厉,且快且狠,是「四十九式追魂剑法」吧?"
应无愁点了点头,"不错。"
叶法善拈拈长须,道"我还想着这孙老儿怎么消声匿迹了这么多年,原来是收徒弟去了。"
随后又问道,"那老不死的现在在哪儿?"
应无愁听他这样称呼自己最敬重的师父,颇有不悦,只淡淡道,"师父他在前年已仙逝。"
叶法善颇讶然,叹道"唉!这老不死的和老道我斗了几十年,想不到我也没能再见他最后一面,倒是遗憾了。"
应无愁道,"不错,师父他生前常常和我提起叶前辈您的事迹,临终前也说此生最大的憾事便是没能再和前辈较量一次,打败前辈。"
叶法善轻呵了一声,道"那老不死,算了,人也死了,那孙老儿一生冷血孤傲,眼高于顶。肯收你为徒,想来你定是天赋奇高,才肯让孙老儿倾囊相授吧!"
应无愁淡淡地道,"不敢,师父确实只得晚辈一个徒儿。这些年来除了教导晚辈武艺,也讲述了和叶前辈多次较量的经过,说前辈的「混元诀」内力至阳至纯,加上一柄「玄青剑」,克制得他的阴柔内力和「追魂剑」毫无招架之力。"
叶法善轻哼一声,道"难怪你这么清楚老道的事。原来孙老儿收你为徒是想找个后继人来打败老道啊!"
顿了一会儿,又问道"不过,年轻人,你可知道尊师是什么人?"
应无愁道"自然知道。"
叶法善又感慨,"虽说现在契丹和大唐和睦,但孙老儿怀着什么心思,老道一清二楚。"
眼神转凌厉地看着应无愁,"你想拜师,精进武艺本是无可厚非,但孙老儿是契丹贵族,又一直想染指我中原武林,你身为大唐子民,怎能拜他为师呢?"
应无愁还是淡然回道,"武艺本就没有国界,何况前辈刚刚也说了,契丹和我大唐关系友好。我大唐一向是胸怀宽广,海纳百川。这武林上的事,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叶法善再次叹了口气,道"看来今夜注定不会平静了。"说着摆开了架势,等着应无愁的攻击。
应无愁也不退让,脚踏上乘轻功,挺上了「银阙剑」,往叶法善攻去。
小男孩看得惊为天人,为两人超凡的剑术心驰神往,而小女娃崔珩也看得目眩神迷,一时忘了嚎哭。
过了好一会儿,两剑当、当互击声依然不停,应无愁剑如灵蛇,脚步飞舞,一直在叶法善周边窜动,而叶法善巍然不动,双脚步划沉稳,执剑挡下了所有的攻势。
如此一来,两人的高下立现。
再对拆了数十招后,叶法善猛然低喝一声,「混元诀」催动,力贯右手,剑尖挥开了「银阙」,直刺应无愁右手上的合谷穴,往上沿着手经络,一路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直至曲池穴而止。
"唔。"应无愁痛哼一声,眉心皱起,手上的「银阙」剑再次"哐"一声掉在地上。银色的光芒在月色下如萤火,闪闪而动。
应无愁以左手托住右臂,这次是实打实的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伤到了手上的经脉,痛钻入心,他的额上微有汗珠渗出。
他看了一眼右手伤口,好在叶法善留了五分余地,并没有断他的经脉,否则今夜他这右手臂只怕要废了。
应无愁眼神微黯,看向叶法善,"多谢前辈剑下留情。"
叶法善看他虽然为追逐名利而不择手段,却也提得起、放得下,不禁暗赞一声好,拈拈须道,"孙老儿这套剑法凌厉无匹,但没有个二、三十年,难有大成。年轻人,老道说了,你的杀气太重了,难免就急功近利。"
应无愁紧抿着唇不说话。
叶法善继续道,"其实剑也好、剑法也罢,使用的都是我们「人」,若「人」不能参透武学真正的意境,即使我们拿到天下第一神剑,学到天下第一的剑法,也是枉然。你年纪尚轻,趁早离开,好好思考老道的话吧。"
应无愁俯身拾起银阙,插剑入鞘,向叶法善一拱手,"晚辈就此别过叶前辈。将来有一天,晚辈定能实现这天下第一的剑法。"说完转身,施展「踏雪无痕」而去。
叶法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摇头大叹,"唉!年轻人,你根本没有听懂老道的意思。"
可惜了这样一位武学奇才啊!
一旁的公孙寅和张芷兰见应无愁负伤而去,都不约而同地大松了一口气。看向走近的叶法善,忙跪下向他道谢。
"谢叶国师救命之恩。"
"谢谢高人搭救。"
叶法善扶起他们,看向张芷兰怀中的女娃儿,女娃儿长的娇俏可人,唇如桃花,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还含着泪水,正怔怔地看着他。
叶法善唇角含笑,伸手去碰女娃儿的脖颈上红色的系绳,拉出了那块「金凤玉觿」。
公孙寅和张芷兰微怔,"国师!?"
叶法善只翻看了一会儿,便放了回去,对他们道"这块「金凤玉觿」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依然要带着它走?"
公孙寅没有权利做主,只看着张芷兰。
张芷兰看了一眼那凤觿,她也知道她们的灾难应该源于此物,但这是崔澄澜交托给她的,还交待她一定要好好保管,她既然答应了就必须要护住。
"这。"张芷兰实在不敢启齿。人家国师也是好心提醒。
叶法善看她为难的样子,心中了然,淡淡一笑道,"罢了,万事有因必有果,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天命如此。"
他说得太玄,公孙寅和张芷兰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女娃崔珩呆呆看了叶法善一眼,转头对着那小男孩伸出双臂,还是要他抱抱。
小男孩看向师父,叶法善展眉一笑:"呵呵。"点了点头,于是小男孩微笑着抱过了崔珩,伸手逗了她脸蛋一下。
叶法善看向公孙寅二人,说道:"这是我的徒儿—裴旻。"
由于抱崔珩,小男孩裴旻向几人点头致意,公孙寅和张芷兰回礼道:"多谢这位小少侠相救。"
叶法善又道,"老道准备和徒儿回江南道太鹤山,你们准备去哪儿?老道就和你们一道走吧!"
公孙寅知道他这是要护送他们,当即拱手向叶法善道谢,"多谢国师大人。"
叶法善微笑道,"无妨,走吧。"
几人合力先将张颂埋葬,随后便跟着叶法善走向那未知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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