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从车上搬来一套茶具，本想坐下泡茶伺候，却被瞿明心抢了先。
作为大家族的掌上明珠，又是南方人，茶艺是从小必练的技艺之一。
她知道自己国语说得不好，所以并未说话，只是冲郑介民款款欠身一礼，便坐在泡茶的位置上。
郑介民朝门面里瞅了两眼，只看到一个男人正背对着门口正在翻着什么，以为是良心娱乐的员工，便没在意。
看着眼前这间小门面，如果不是知道内情，他或许会被林慕阳人畜无害的笑容给蒙了过去。
半个多月前的初次见面，他就绝对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能让他上级的上级的上级发出紧急调拨资金的行政命令。
身价几十亿，声音直通朝廷中枢，却用这么一间门面房来当掩护。
郑介民忽然觉得自己的官场修行，或许还不如林慕阳深厚。
郑介民笑着感慨道：“林总真是大隐隐于市，佩服佩服。”
“郑主任谬赞了，都是为了做事方便而已。”林慕阳不动声色的说道：“在这个阶段，是在写字楼或者在街边门面房办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管郑介民那句话是带着什么样的试探，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就等于默认。
“哈哈，林总这句话颇有哲理，值得我们学习。”
郑介民又恭维一番，向林慕阳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冀州府的财神林凤英林厅长，这是我们冀州府国资委办公室陈元朝副主任，这位是常山市负责分管工业的刘建民副市长。”
林慕阳一一握手表示欢迎，然后请这些地方大员在塑料凳上落座，随后才占据了桌子的一角，笑着说道：“事出突然，我这里条件简陋，对不住各位领导了。天寒地冻的，郑主任，您来主持吧？”
郑介民干咳两声，然后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来，是因为关于咱们冀州府常山市钢铁厂改制的事情。”
领导们在路上已经相互通过气，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在瞿明心给他们倒茶的时候，均微笑着无声感谢。
郑介民说道：“常山市钢铁厂成立近六十年，一直是常山市的龙头企业之一，为冀州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瞿明心第一次和内地官员面对面接触，不知道这种场面话就叫打官腔，听着还觉得挺有意思。
“然而受近些年来的外部环境所影响…”
“加上产业升级调整…”
郑介民又说了几分钟，从宏观说到所谓的客观原因，最后总结到：“所以上级领导认为，常山市钢铁厂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可以进行股份制改革，而林慕阳林总，决定接手这家为常山市，为冀州府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企业，使其焕发第二春，继续为国家经济建设做贡献。”
热烈的掌声中，林慕阳笑而不语。
等到郑介民把场面话都说完了，他才开口问道：“郑主任，趁着相关部门的领导都在，我有以下几个问题需要得到各位领导为我解惑。”
郑介民笑道：“林总客气了，您尽管问，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慕阳看向郑介民，笑吟吟的问：“第一个问题是，五年前，各位领导应该都还没有担任现在的职务吧？”
领导们面带微笑的点点头，由郑介民作答：“我是两年前从晋州府调过来的，林厅长当时还是…”
林凤英笑道：“常山市财政局的一名小处长。”
郑介民接着介绍：“陈副主任当时在沧州府担任财政局局长，刘副市长当时应该还是鹿县县长。林总，您是想问？”
林慕阳笑着点点头，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因为我的第二个问题和第一个问题有直接关系，得先问清楚了，不然怕误伤友军。”
他接着问道：“刚才有人告诉我，当年港岛华富投资曾以12亿的价格将常山市钢铁厂买走，两年之后又以23亿多元将其卖回给母公司，这件事，各位领导想必都知道吧？”
郑介民点头说道：“这件事当时还上过内刊，作为改制的优秀典型学习过的。”
林慕阳接着问道：“我作为一个商人，这就是我很不理解的地方了：华富投资作为一家外资控股企业，好不容易将常山市钢铁厂买走，又费劲力气帮助它完成了改制，最后母公司却又以出售价格的一倍买回来，又将其恢复原状，这是为什么？”
主管财政的两位领导在这件事上没有发言权，主管工业而且担任过县长的刘建民回答了这个问题：“可能是当年的政策进行了调整，又或者是因为母公司的产业进行了调整。”
林慕阳笑着问：“刘副市长，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刘建民硬着头皮说道：“还有可能就是林总您想到的那种可能，转移优质资产进行剥离，利用制度漏洞套现，完成之后再溢价买回，再用另一套方法清理痕迹。”
两位曾经主管财政的领导闻言愕然看向刘建民，这是他们的专业领域。
他们对这种操作方式简直不要太熟悉，这不就是平账嘛。
林慕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达到了想要的效果，于是点到为止。
“郑主任，我刚才问的问题，就是纯好奇。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各位领导不要放在心上。”
他看向郑介民，话锋一转：“不过刚才刘副市长的坦诚，应该可以解开我一位长辈一直以来的心结。”
郑介民先入为主，以为林慕阳背景深厚，警觉的问道：“哦？怎么说？”
“当年我的那位长辈随华富的考察团来过冀州，认为这里的投资环境还不够成熟，于是便没有参与到那次交易当中。”林慕阳打趣的说道：“刚才他跟我说，那是他这辈子最懊悔的一次投资决策，白白看着好几个亿从眼前溜走，他连饭都吃不下！”
“噗！”
瞿明心听到林慕阳这么夸她爸爸，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可没说过那种混账话，你别给我瞎编！”
瞿振桓手上拿着一份方案，大步从屋子里出来。
郑介民在内的冀州府官员惊讶过后，立刻起身响应，洋溢的笑脸像盛开的花儿一样：
“瞿先生，欢迎您来冀州府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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