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验完屠宰房,裴敬收拾工具又去了酒窖。
酒窖位置正好就是堂屋右边角落之前被上锁的房间,从房中进入,靠墙的位置偌大一个往下的木梯。
裴敬背着匣子跟在顾大人身后,入了地窖,里头放着二十余坛酒,散发的浓烈的尸臭。
刚落地,裴敬被熏的几乎无法睁开眼睛,酒窖本就是往地下挖沿下去的一个大洞。
虽十分宽敞但一堆腐败程度不同的头颅皆在一堆,场面确实诡异。
裴敬擦了把被熏出的眼泪,又重新拿出熏药的口围,叠带了三层。
拉了拉皱眉明显神色也不大好的顾大人,顾桓疑惑看了过来,裴敬掂脚拽了拽顾大人衣领,示意他低头。
看了眼她手中熏药的帕面,顾桓弯腰配合,替顾大人带了三层这才放心,顾大人也是个心大的,下这种地方,什么也不遮挡。
裴敬皱眉,推了推顾大人,“大人先上去,此处空气稀薄,呆太久容易沾染尸毒。”
顾桓明白了裴敬意图,他方才也有此想法,抓住裴敬,“一起上去,让司使轮番把头颅掉上去再查。”
裴敬看了看,这场景下确实没法长期验尸,怕头颅没验完自己也能成为其中一员。
她查验尸体,同时也惜命。
裴敬点头,背着匣子又跟上顾大人。
顾桓推了推裴敬,示意她走在前面,裴敬也不矫情,免得多耽搁,两人一前一后又爬了上去。
锁云赶紧过来,“这么快,验完了?”
顾桓口帕没摘,看向锁云眼神带着几分冷意,“酒窖狭窄,全是头颅,怕本官与裴敬不能憋死在里头是吧!”
看顾大人莫名发恕,锁云有点蒙,但不敢反驳,好在反应快,“这派司使把头颅都运上来,里头光线不好,确实没法验尸。”
裴敬揉了揉眉心,没精力替锁云开解,“轮流下去,里头尸臭严重,怕容易滋生尸毒,不能接触太久。”
裴敬从匣子里拿出一捆辛苦熏制的口帕递给锁云,“多围几层,轮流去,提醒他们别逞强,回司衙再让纪大夫熬些药,我们每人再喝点,好好沐休清洗一下就没事。”
裴敬坐在堂屋,顾大人做在身侧,裴敬暂时摘下了口帕,看了看顾大人,“外面空气没问题,可以摘了。”
见顾大人面上扯了半晌,裴敬叹气,起身站在顾大人面前,“扯后面绑住的绳子,后面被绑住了,扯前面也无用啊,顾大人,你生活常识有待提升。”
顾桓耳根微红,看着几乎抱着自己头的裴敬,自己坐在椅上呈一种被她抱在怀中的错觉,能明确的感受到她身上的淡淡药香。
解了口帕,裴敬递到顾大人面前,看他耳根发红,怕是被闷的,有些歉意,“可能是给你绑紧了,松动下成了死结。”
顾大人约莫也是察觉了这才使劲扯,可能是下面太暗,自己绑的时候结太近,活动下落了进去,加上顾大人的拉扯彻底成了死结。
顾桓捏紧了手中口帕淡淡道:“无事。”
他才不告诉他,方才上来时便猜到出来需要摘掉,在裴敬走在前面时他自己伸手估计拉成的死结。
见顾大人没有责怪之意裴敬松了口气。
这时,锁云带着几个自告奋勇的司使进来,再三叮嘱后才放两人一组下去,上面的用篓子掉下头运上来的头颅。
运了两趟,下头的人冲上来一顿呕吐,又换一批下去,重复循环,没多久院中弥漫着呕吐物的难闻气味儿。
裴敬叹气,顾桓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门口去等吧。”顾桓起身带着裴敬去了前院。
司使守在门口到了下半夜,到处一片寂静,门口守着的司使也没太大精神,但每个人皆坚守岗位。
裴敬坐在包子铺看,朝对面右边巷口看去,从那个位置进去,一两百米的位置就是她之前的家。
只是那个家里已经没有了等她回家的人了。
他若还在,约莫也没睡吧,知道自己在附近当值定会做宵夜给自己送来,肯定还会问验尸完了要不要回去住一晚上。
“想你阿父了?”顾桓靠在门框,看着裴敬往自家巷口位置不住张望神情低落。
裴敬嗡声嗡气的点了一下头,“嗯,是想他了。”
忍住这话说出口后涌出的酸涩感,神色有些低落,“我最后的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不是她矫情,是近乡情怯,是忍不住的一种情绪。
从今以后她确实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她或许就是没有亲缘的命。
上辈子,自己被养父收养,一直读书,养父警察长期也不在家,等自己好不容易读完书有出息了,他也退休了,还没过完一年他就没了。
忙完他的葬礼,那段日子她也产生过自我怀疑,是看朋友圈可以散心,她才预约签名互动。
还没去,局里出了案子,她连夜验尸,加上连续不知道多久没睡猝死过去。
醒来发现这也是自己本体,前世不过是这本体的三魂七魄的灵魄遗失,也就是她相当于有两个自己,现在只不过是合二为一,变正常了。
但前辈子的记忆和经历都不是做假,也是实打实自己经历过的。
所以看到谢暖她才有种恍惚感,有种自己是不是有病的感觉。
是阿父让她知道,她就是她,她现在才过了多久好日子,阿父又没了。
“你以后嫁人了也会有嫁人,有自己夫君,甚至有自己的儿子、女儿。”
似乎是有些不妥,他不该提儿子,女儿,“你会有你的夫君,你夫君就会是你的亲人,跟你最亲密的亲人。”
裴敬深呼出一口浊气,顾大人挺会劝解人的,自己那点伤感也回笼了。
劝的挺好,下次别劝了。
“我喜欢的人都没了,哪来的夫君,顾大人觉得我像是恨嫁的老闺女吗?”裴敬起身回内院,挺会聊天,以后别聊了。
专门戳刀子,顾大人明知道她失恋了还整这死出,没看出来,顾大人这人外表冷峻,人挺狗的哇!
他是上司,又如今拿自己当朋友,不能生气,还得抱大腿,还靠他查案,裴敬强迫自己舒出几口恶气赶紧回内院验尸。
顾桓:“…………”
他说错什么了吗?明显感觉裴敬有些不待见他了,还找不到原因。
她表现的看着没什么问题,但他是谁,他经常观察裴敬,对她几乎了如指掌。
抿了抿唇,他其实更想说,他娶了裴敬,以后他就是裴敬最亲近的家人。
他没敢说,怕裴敬以为他疯了,会被吓到,顾桓也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跟裴敬身后入了内院。
裴敬心梗!
后院正院中阴森的排排坐。
裴敬看的心慌,谁家好人把腐败程度不同的尸体排排坐摆成一派,黑漆漆各种恐怖神情的头颅齐刷刷对着门口。
裴敬一进内院便是迎接暴击,这操作跟顾大人往心口捅刀子没太大区别。
裴敬想起前世刷到的一句话很贴合她此时的心情。
“总有刁民想害朕!!!!”
顾桓刚进来看到裴敬呼吸一窒,顿下了脚步,他顺着目光看去,脚步也是一顿。
锁云听到抽气声赶紧小跑过来,一副快夸我的表情,“顾大人,小裴,我按腐败顺序让他们都搬了出来,不知道对不对,你先验着。”
裴敬深呼出一口气看向锁云,“为什么面都对着外面。”怕她进来吓不死是吧。
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锁云挠头,神色疑惑看向裴敬,又看了一眼冷着脸看不出情绪的顾大人,“对着里头渗得慌,里头司使跟我都有些怕。”
裴敬:“…………”这话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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