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泽他们没等多久,捕快们果真从木民村追了出来。
只见捕快们一改进村时,三三两两、漫不经心的模样,此时的他们,不但脚下的步伐加快,所有人还把兵器亮了出来,形成了四五个,以捕快为首的小队。
“三哥,你看,追出来的只有一多半人,这怎么搞?”猫着腰,徐子晋走到林宗泽身边,轻声说道。
明明进村时有八十多人,现在追出来的却只有四五十人,这个变化与之前林宗泽的设想有一些偏差。
“不管了,按我们的计划行动。”把咬在嘴里的草根狠狠地吐在地上,林宗泽站起身来。
按先前的设想,自己带人牵制追兵,不让他们有机会危害到村里的人。
所以,现在只能把眼前的追兵吸引过来,至于那不见踪影的二三十人,不管他们是拖在后面,还是待在木民村,林宗泽都顾不上了。
主要是林宗泽不确定,眼前的四五十人当中有没有安小六,他更不敢赌,这些人会不会直奔自己的村子而去。
说完,林宗泽突然起身,大喊一声:“狗东西!你爷爷在此!”,同时,把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石头,朝山下扔去。
有了林宗泽领头,草丛隐藏的人也纷纷起身,对着山下的捕快、帮闲破口大骂。
说实话,此时的林宗泽心里有点惋惜,惋惜自己身边没有几个弓箭手。不然居高临下,每人放上几箭,起码能撂倒山下好几个人。
他惋惜的同时也不禁暗自庆幸,追来的捕快、帮闲中也没发现有携带弓箭的人,基本上拿的都是近战的兵器。
其实林宗泽的担心有点多余,明朝地方管理机构,分工很明确。一般的缉捕盗贼、治安案件由州衙中的“刑房”负责,刑房中的捕快只会配备近战武器,比如腰刀、铁尺之类。打击山贼、有一定势力的土匪,这些则是“兵房”和巡检的职责,每个巡检下辖百人,所配置的兵器长短结合,相对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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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民村
在文宅里里外外查看一番,了解到所谓的贼人只有十几人,并且刚离开不久。
蒋捕头的反应,确实如许山海估计的那样,吩咐一众捕快带人追上去,势必把贼人一网打尽。按正常的角度来说,蒋捕头的处置无可挑剔,既然贼人刚离开,那么下令,把大部分人手派出去追击,身边留下几个人验尸就行了。
接了命令,正准备跟随众人出村追击的安小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悄然折返回来,躬身,凑在蒋捕头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通。
一番耳语,蒋捕头迟疑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有了蒋捕头的首肯,安小六转身,飞奔离去。
查看过文家的情况,属实不愿意在那血腥满地的宅院里多待,蒋捕头被人簇拥着,进了村中另一大户黄员外的家中。
清晨,从人群偷偷溜走的,一大早去州城报官的,都是黄员外的家丁,加之黄员外刻意巴结,蒋捕头自然把黄家当做了临时公堂。
在厅中坐定,叫来保长、甲长询问一番,再配以黄员外不时的插话,蒋捕头对案情有了更多的了解。
依据传闻,文员外是被贼人闯入家中所杀,可是,从保长、甲长的转述中,贼人却说是文员外设局谋人田产,还伤了对方的性命,这才遭至报复。
从文家粮仓前尸首的伤痕来看,那些人基本上都是一击致死,现场几乎没有留下打斗的痕迹。
能如此干净利落的杀掉九个人,蒋捕头不太相信犯案之人,会是老实巴交的村夫。
可是,从贼人只拿走了文家值钱的细软,却放过了女佣、丫鬟,这又让蒋捕头很迷惑。
按理来说,就算是听到官府来人,贼人匆忙逃离,来不及把女佣、丫鬟掳走。可,之前那么长时间里,为什么贼人没动她们半根毫毛?不奸淫女人的贼人,他还真没听说过。
案情中种种的疑点,让蒋捕头的心中充满了疑惑,看来只能等捕快把人捉拿归案,一切才能水落石出。
虽然案情扑朔迷离,但是,当他听到贼人从文员外家中,抄走七百多亩田地的地契时,顿时不由自主的一个激灵。
七百多亩失去主人的田产,在蒋捕头的脑海中,就犹如一个脱光了的妙龄少女在向他招手……什么案情、什么疑点,统统见鬼去吧!
“三哥,你别说啊,这帮兔崽子的体力还真不错,跟了一下午,也没见多少掉队的。”背靠着山顶的一棵大树,徐子晋坐在地上,尽量舒展四肢,让自己放松。
“我要的就是这样,把他们拖住了,村里人才有时间转移。怎么的,你跑不动了?”扭头看了徐子晋一眼,林宗泽又把目光转向半山腰,二三十个捕快、帮闲还在努力的往山上爬。
这已经是林宗泽带着追兵翻过的第三座山了,一路上走走停停,偶尔还要停下来,故意戏弄一下落在后面的追兵。
就算林宗泽他们,故意放慢了速度,追赶的人还是从一开始的四五十人,变成现在的二三十人。
“三哥,你这是什么话?这半年间,我天天带着弟兄们钻山林砍树,跑这点路算个啥。我只是没想到,那些兔崽子能跟这么久。”说不累,那是假话,徐子晋鼻翼、额头都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在城里待久了,出来跑一跑浑身都舒坦!像是回到了在辽东的时候。”吴立峰撩起衣襟,不停的擦着脸上的汗,这种追逐与被追逐,让他找回了以前在战场上的感觉。
“都省着点力气,还要再坚持一个时辰,等太阳落山之后就可以把他们甩掉,把他们留在山里喂老虎。”几个时辰的时间,林宗泽相信,足够许山海把村里人带去山洞,藏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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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孩子是许山海最担心的环节,他们的承受能力太差,只要稍微受点惊吓,肯定四散奔逃。
为此,出发前,许山海特意把几个男孩叫到跟前交待了一番。要求他们听从武小满、江波的命令,协助他俩平安的把大家带到山洞。平时这几个孩子,没事的时候都跟着林宗泽识字,对他的交待自然是频频点点。
把村里人送出村,看着妇孺组成的队伍远去,慢慢消失在山道尽头,许山海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下来。
回到场院中,整个村子静悄悄,只剩下李应全的小舅子,还有鲍祥丰的大儿子。
许山海把他们留下,打算让他们俩扎一副简易的担架,然后用担架把李应全抬走。
转身回到茅草屋中,许山海把复合弓和箭囊背上。
他心中十分清楚,要论近身打斗,随便捕快都能把他干趴下,眼下,唯一能让他有些自保能力的就只有这张弓。待会儿上路,不论会不会遇上危险,有弓在手,心里总要踏实一些。
回到场院中,许山海找了一捆秸秆坐下,两眼警惕的盯着通向村口的道路,心中盼着担架早点扎好。
只要能李应全抬走,一旦进了茫茫大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
突然,土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黑点,许山海心中一紧,站起身,手掌贴在额头挡住阳光,瞳孔收缩,仔细辨认,想确认是不是自己眼花。
随着眼中的黑点越来越大,许山海从背上取下复合弓,反手从箭囊里抽出三支箭。
弓身向下,一支箭搭弦,另外三根手指,叩着两只箭贴在弓身,他这是为连射做准备。
箭搭在弦上,但是他并没有开弓,此时,他想要确认,那个黑点,到底是敌是友?
随着迅速移动的黑点变成了黑影,从轮廓来看,像是一驾飞驰而来的马车。
就算看不清坐在马车上的人的模样,许山海猜测,这应该是武小满、江波他们遇上了何一手和罗里达,因为,如果是官府的人,来的肯定不只一辆马车。
随着马车驶进场院,许山海差点认不出满脸尘土、披头散发的罗里达。
马车刚停稳,跳下车的罗里达,往离得最近的一间木屋跑去,趴在木屋外的水缸上,大口大口的喝着水。从凌晨到现在,他除了在颠簸的马车上啃了两个生番薯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下肚。
既然有马车来接应,李应全的小舅子和鲍祥丰的儿子放弃了扎担架的努力。直接把屋里的李应全架了出来,放在车斗中。
灌了一肚子水的罗里达,终于能跟许山海聊上几句。
原来他们在下山的路上,果真遇上武小满、江波等人。拦下马车之后,武小满要他即刻赶到村里接李应全。
由于此时村里只剩许山海、李应全等人,有一辆马车就足够,所以,罗里达驾车赶来接人,而何一手则搭载部分行动缓慢的村民,返回山洞。
许、罗二人说话间,李应全的小舅子,贴心的抱来两大捆干稻草,仔细的铺在车斗中,重新扶着他在车上趴好。
由于背上、大腿后侧都有刀伤,加之几十里的山路,所以,最终,李应全只能以这种怪异的方式,“躺”在车斗中。
把他安顿好,其他人也坐上了马车,罗里达缓缓调转马头,准备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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