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着天黑,林宗泽带着搭建营地的人,从山中回到庄子。比他们早一刻钟,许山海跟随的这一批转移队伍也刚刚进到庄子里。
待众人纷纷落座之后,许山海、林宗泽相互询问起了对方这几日的情况,而王恩祖、徐子晋、赵立群、罗里达等人,则是瘫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为了带动下面的人,卖力干活,王恩祖等人,身先士卒,实打实的干了整整一天,这会儿,好不容易屁股沾上椅子,累到根本不想说话。
倒是,被吕耀辉指使去跟踪马执良的吴立峰,一个人坐在客厅门口的门槛上,望着院子里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林二人还没来得及闲聊几句,几个小伙子手中端着木盆走了进来,他们是被李应全指派去偏院伙房帮厨的。
木民村,被林宗泽杀了的那几户大户,家中原有的女佣、丫鬟,除了几个有去处的,领了一些盘缠后离开,剩下的都跟着李应全一批,早早的转移过来了。
由于负责烧火做饭的都是女眷,考虑到要同时做几百人的吃食,李应全挑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小伙子,让他们去偏院帮着干活。虽然那些女眷在大户家中本就是干粗活,可是,杀猪宰羊、开膛破肚没几个男人帮忙,还真不行。
随着一盆一盆的肉、菜、白米饭摆上桌,早已是饥肠辘辘的众人,不用招呼,纷纷坐到了桌前。
端起面前满满的白米饭,举起筷子指着木盆中的肉,林宗泽正准备说起今天镇上来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四处张望。
看到拿着木勺,正在木桶里盛饭的吴立峰,林宗泽叫了一句:“疯子!”
“嗯?”听见有人叫自己,吴立峰抬起头,望向林宗泽。
“后院那两个丫头怎么吃饭?”不知道想到什么,林宗泽没头没脑的问道。
“哦,她们这几天都在伙房帮忙,顺便跟着那帮女眷一起吃。”之前林宗泽交待过,要吴立峰看好后院的沈南秋和金枝,所以,吴立峰自然要知道她们的动向。
“放心吧,三哥!你有交待,现在别说是她们,就连俘虏,吃得东西都跟我们一样,亏待不了她们的,”像是猜到了林宗泽在想什么,吴立峰紧接着补了两句。
“那就好。对了,难得今天人多,你去秃子那里搬两坛酒过来,大家喝点!”,桌上有肉有菜,刚好今天镇上的人又送了酒,众人累了一天,喝两口正好解解乏。
“有酒?好嘞,我这就去!”,原本就嗜酒如命,听到林宗泽的话,吴立峰放下手中的碗,撒腿就往外跑。
…………
七个人,三坛酒,除了平时滴酒不沾的许山海喝了一碗,其他人几乎每人喝了半坛。纵是水酒再寡淡,也让在座的红了脸,只有吴立峰觉得意犹未尽。
酒足饭饱,王恩祖等人陆续离开。累了一天,再喝上几碗酒,他们只想找个地方躺下,好好的睡上一觉。
招手叫过吴立峰,林宗泽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只见他面上露出几分古怪的神情,还偷偷的瞟了许山海几眼。
待吴立峰离开之后,林宗泽忽然饶有兴趣的向许山海和罗里达,问起了有关火药的问题。
说起火药,原本靠在柱子边眯着眼犯困的罗里达,顿时来了精神。只要林宗泽提出问题,他都能滔滔不绝的说上一通,从许山海给他先进的原料配比,到他多次对引线的改良。
津津有味的听着罗里达的叙述,林宗泽还时不时的询问一下许山海的看法。能给出连罗里达都惊讶的火药配方,他绝对不相信许山海会对火药不了解。
不多会儿,刚才离开的吴立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纤瘦的身影。
看到吴立峰和他身后的人,林宗泽脸上露出了微笑,举起手,招了招:“来来来,沈姑娘,我给你介绍介绍。”
只见沈南秋站定,侧身、双腿微曲、两只手掌叠在在腰间,向林宗泽施以万福之礼:“见过林爷!”
“这位是许老弟!”林宗泽摊开手掌指向许山海。
“见过许爷!”沈南秋同样的向许山海施以万福之礼。
“免礼免礼!”平时身边都是男人,这会儿,突然一个小姑娘向自己行礼,把许山海闹了个措手不及。
“许爷?”,听到沈南秋称呼许山海,林宗泽皱了皱眉头。
“沈姑娘,你还是称呼他为小先生吧。”以前见到别人纠正其他人对许山海的称呼,林宗泽没什么感觉,现在听到沈南秋叫他“许爷”,林宗泽突然也觉得别扭。
沈南秋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几下,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何?”
“我这位许老弟,不但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文韬武略,一手箭术更是出神入化,并且在海外游历多年,见多识广。队伍里上下他尊一声‘小先生’,就连我们都佩服他,只是许老弟太过谦虚,我们才托大叫他老弟。“为了给接下来的话题做铺垫,林宗泽有必要把许山海好好的夸赞一番。
“小女子沈南秋见过小先生!”听了林宗泽的一番解释,沈南秋又对着许山海重新行礼。
与沈南秋说完,林宗泽话锋一转,故作神秘的对许山海、罗里达说道:“说起来,她与你们二人还有一些渊源。”
素未谋面的小姑娘与自己有渊源?听到这话,许山海、罗里达面面相觑,不知道林宗泽的话,从何说起。
见二人云里雾里的表情,林宗泽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开口:”与巡检一仗,那个被炸上天的家伙,你们可还记得?“
只见许、罗二人都点点头,正是许山海与罗里达商量出的用陶瓮装满火药,把马振炸飞,把巡检的弓兵炸得七荤八素,才扭转了整个战局。许、罗二人怎么会不记得?
“那个被炸死的巡检,杀了沈姑娘的哥哥,还把她强行囚禁于庄中。你们等于帮沈姑娘报了弑兄之仇,这算有渊源?”林宗泽一本正经的解释。
马振死于许、罗二人的算计之下,这是事实。可是强行把这说成与沈南秋有渊源,林宗泽硬拗的本事令人咂舌。
但是,话又说回来,林宗泽的一番解释,谁也挑不出毛病。
“原来是二位恩人,替天行道,使南秋大仇得报!二位请受小女子一拜!”说完,沈南秋倒头便拜。
“诶~~~使不得,使不得。”许山海慌忙起身,扶起了沈南秋。
看到沈南秋红红的眼眶,许山海想安慰她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却成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炸死马振,只是阴差阳错之举,说到恩情,许某愧不敢当,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眼见沈南秋欲哭又止,林宗泽赶紧岔开话题:“沈姑娘可有想到有何亲朋好友可以投靠?如果有的话,我派人护送你前去。“
“家兄被害,我在这世上已无至亲,更无可投靠之人。只求林爷收留。如执意把我送走,南秋只有死路一条!”几天时间过去,不但后院有人严密看守,没人敢擅自闯入。就连她和金枝,去到偏院的伙房帮忙,那些女眷对她们也关照有加。
想到外面数不尽的未知危险,眼前这些被称为“暴民”的人待在一起,反而更加安全。无依无靠的沈南秋,留下来是她唯一的选择。
林宗泽沉默半晌,不再说话,只是偶尔看许山海一眼,而许山海则像是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发。
顿时客厅中的气氛陷入了沉寂。
终究只有十五岁,在这种气氛之下,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沈南秋:“南秋识得几个字,女红之事不逊旁人,只要能留下,再苦再累的活我都能干。”
客厅中依旧一片沉默,罗里达更是趁众人不备,偷偷的溜走,喝得有点迷迷瞪瞪,他要找个地方去睡觉。至于怎么安置沈南秋,有林宗泽和许山海在,跟他没半点关系。
“并且,南秋立下过誓言,谁帮我报了杀兄之仇,愿以身相许,纵使伏低为妾也毫无怨言,求林爷做主!”说完,沈南秋伏身便拜。
听到沈南秋的话,林宗泽眼神一亮,心中暗道:“等的就是你这句。”
照沈南秋的说法,她已无处可去,如果强行把她往外赶,不用去想,也知道后果。可是,如果没有个妥善的说法,把她留下来,以她的姿色,分分钟被人觊觎,林宗泽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派人保护她。
自从前几天故意旁敲侧击的问过许山海,林宗泽就下了决心,要把她与许山海撮合在一起。
虽说之前的夸赞确有抬高的成份,但是,在林宗泽的心中,许山海绝非池中之物。他现在会背着“叛贼”的名头,与众人在一起,也是之前陷入困境后,被一步一步推着到了今天。
假以时日,有了更好的机会,更好的选择,林宗泽不相信,他依旧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用沈南秋把许山海“拴住”,是林宗泽的私心,也是他下定决心撮合二人的主要原因,更进一步,他甚至希望二人在一起之后,能尽早生个孩子出来,进一步的套牢许山海。
没有直接回答沈南秋,林宗泽反倒扭头对许山海说道:“老弟,我有个想法,说出来,你们看看合不合适?”
说完,不待许山海回话,林宗泽指了指沈南秋,说道:“沈姑娘无处可去,留下我又担心她被别人盯上,外面那么多人,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几个色胆包天的东西。“
“老弟,你是丧偶之人,干脆,你把她娶了,身边有个伴,起居有人操持。况且,沈姑娘识文断字,你们正好可以琴瑟和鸣。“说完,林宗泽死死的盯着许山海。
听到这儿,许山海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几天前林宗泽说要给自己订一门亲事,原来是他心中早有打算。
嘴里发苦,皱着眉头,许山海赶紧伸出双手,一通摇晃:“不行不行,老哥,你这鸳鸯谱怎么点到我身上来了?”
“怎么不行?是沈姑娘太丑配不上你?还是你担心沈姑娘的清白?又或是另有隐情?”盯着许山海,林宗泽连珠炮般的发问。
许山海更是双手连摆,赶忙解释道:“不不不,老哥你误会了。沈姑娘刚失至亲,现在谈婚论嫁,怕是落人以趁人之危的口舌。”
林宗泽将信将疑的盯着许山海看了半天,不甘心的又转头问道:“沈姑娘,你意下如何?”
从林宗泽说要许山海娶自己开始,沈南秋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虽说立下了誓言,可真要以身相许,沈南秋怎么可能不仔细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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