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谁知道格木在哪儿呢,他已经失踪了整整十年。
我们跋山涉水,披星戴月,离长安也越来越近。
长安不是我们的目的地,格木才是。可是,一直没有格木的消息。这十年间,他会去哪儿呢?
街市渐渐地繁华起来,不管白天黑夜,路上总有络绎不绝的人群。这日,我们来到了一个叫做桃林坞的地方。
听陈莫讲,此地离长安只有两三日的行程了,这里人多嘴杂,也更容易打听到城内的消息,因此暂时在此地落脚更为适宜。
我们在来福酒馆住了下来,这里的客人大多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平日里也比较安静,书生们晚上会偶尔去街上逛逛会一会同乡,或是拿着自己得意的诗作去拜谒城内的权贵,不过一般都会吃闭门羹,撞多了南墙,自然也就老实了,回到房间内埋头苦读,期望着通过自身的努力换取功名。我们依旧是白天在房间里睡觉,晚上结伴去外面打听情况。
这晚,陈莫说他要独自出去。临走时交待了一声,并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他去找他的相好,”乌次尔道,“我们当然不能跟着。”
“乌次尔,别乱说话,我去去就回。”陈莫换上一身夜行衣,很快消失不见。
“他到底去哪儿?为什么不带上我们。”
“我们得到消息说,红叶坊有个卖消息的人,十分可靠,他前去打听打听。”
“红叶坊?那是什么地方。”
“这桃林坞最豪华最气派的歌舞坊。”
“难怪陈莫一个人溜走了,原来竟是去喝花酒。”
“哈哈,他就算是喝了花酒,也与你我没有多大关系啊,他是自由的,”乌次尔笑了起来,“你真想去?你是个姑娘,那里不欢迎你。”
“我乔装一下不就行了,我也想去探听一下消息。”
“你再怎么乔装改扮也是个姑娘,别动这些歪心思了,人家老鸨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会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什么是老鸨?”
“就是头儿,歌舞坊里头儿,管着姑娘们的,别打听了,那地方不适合你。”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陈莫回来了。他的脚步声我听得清楚,就像是浴火节赤焰广场上响起的鼓点一样,沉稳而有力。
我翻身下床,去隔壁打听陈莫打听到的消息。
房间里仍旧一片昏暗,厚重的帘子隔绝了外面渐渐炽热的太阳光。陈莫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压低了声音跟乌次尔说话。
“薇儿?”乌次尔睡眼惺忪,打了一个哈欠说道,“你还没睡?”
“对啊,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格木的消息没有寻到,不过我寻到了一个最好的医馆,可以带你去瞧瞧。”
“带我去瞧瞧?我又没什么病。”
陈莫看了一眼乌次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乌次尔连忙解释道:“薇儿,是这样的,你身子最近虚弱得很,所以我就让陈莫打听一下医治疑难杂症的地方,果然,有这么一个医馆,人称赛华佗,就在桃林坞的南边,名叫南宫医馆,那大夫名叫南宫焱。”
“赛华佗?你们来长安不是寻找格木的吗?为什么尽干些无关紧要的事。”
“你的身子至关重要,”乌次尔停顿了一下,说道,“你身子骨太弱,今年浴火节你受了重伤,一直没有得到根治,你得先把身子养好,不然会连累到我们——”
“连累?乌次尔,你一直觉得我是个累赘对不对。我不去,医馆,说得天花乱坠的,还什么赛华佗,人家一把脉,那不得马上暴露了。”
“这个,倒是个问题,那我再去探探那人的底细,不过医者仁心,不会横生枝节的,”陈莫说道,“薇儿姑娘你不用担心,到时我陪你一块去,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护你周全。”
“你带我?医馆晚上会开张吗?”
“这就真让你说对了,这个南宫医馆,十二个时辰都开张。”
“这么玄乎,黑店?”
“怎么可能,那是救死扶伤的地方,据说每一个进去的人,都会带着笑容离开。”
“这个传得就有点过了,难不成还能起死回生么。”
“道听途说不足为信,你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带你过去。”
晚饭过后,陈莫过来找我,他换上了一身华服,腰间还系了一个玉佩,长长的流苏垂下来,煞是好看。
“你确定是带我去瞧病吗?不是去喝花酒?”我呆呆地看着陈莫,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神采飞扬。
“我何时去喝过花酒?薇儿姑娘,你不要怀疑,据说那南宫焱的诊金极高,所以穷人是不会去那瞧病的,门口还有护卫,叫花子是不会被允许入内的。”
“那他不给百姓们看病吗?说什么医者仁心。”
“也不是不给百姓们看病,是因为诊金太高,百姓们根本看不起病,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他只给有钱人看病了。”
“竟有这种事,他为什么要把诊金弄那么高。”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只要能治好病,富人们也不会吝啬那几个钱的,所以,现在,你准备好银子了吗?”
“银子倒不在话下,乌次尔去吗?他一个人待在客栈里会不会有危险。”
“我们的行踪并没有暴露,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那里有规矩,只能有一个家属陪同,我们快去快回。”
“家属?你算我哪门子的家属。”
“不要在意这些,乌次尔说我去他比较放心,你知道我的战斗力。”
“哈哈,以一敌百?我只知道你会膨胀。”
按照陈莫的要求,我精心地打扮了一番,描了眉毛,还特意在额头上贴了一个花钿,又换上了一身鹅黄的衣裳,和陈莫以兄妹相称前去南宫医馆求医问药。
星光满天,陈莫一路跟随,不靠近也不远离。我停下来,示意他挨着我些,好向他打听一些事情。
“陈莫,乌次尔是不是什么都跟你说。”
“是啊,我们无话不谈。”
“包括关于我的所有一切?”
“这个,他只跟我说你受了内伤,要去找一个高明的医生瞧瞧。”
“他为什么自己不去?”
“我和他之间不分彼此,谁去都一样。”
“那他跟你说了我身子会发光的事情吗?”
“没有,这个他没说,我不是知道嘛,”陈莫顿了一下,“对不起,我……”
“你不是答应过我,将那晚上的记忆给清除掉吗?”我拦住陈莫,“你站住,你现在就清除掉。”
“我试过了,试过很多遍了,可是,每次都是徒劳无功,而且,而且——”陈莫别过脸去,不敢看我的眼睛。
“而且怎么啦?”我追问着。
“一定要我说吗?”陈莫迟疑着。
“一定要说,陈莫,这段日子以来,我憋得慌,我想找个人说说话,自从南玫玫走后,我都没个说话的人了,你知道的,乌次尔情愿跟你待在一块,有什么事情都跟你说,我成了被冷落的那个,有时候我感觉,在乌次尔心里,你比我更重要。”
“没有谁冷落你,薇儿姑娘,我想跟你说,我心里一直都有你,我根本忘记不了那晚上发生的一幕,我知道是我浑蛋,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啦,清除记忆这事本来就十分不靠谱,除非生命终结,只要你想记住,有些事情只会越来越清晰,我也不难为你了。”
“这么说你原谅我了吗?”
“我只是不想在一件无法改变的事情上过于纠结。你是神族,你会连夜在水里打捞那些落水的村民,连一只狗你也会施以援手,陈莫,你是个好人。”
“我不是,”陈莫笑了起来,“从来都没人说过我是好人。”
“哦,对了,你是大家心目中的神。”
“别这样说,大家都是朋友,一路同行,互相帮助嘛。”
“你把我当朋友吗?我以为只有乌次尔是你的朋友。”
“我,不是很愿意。”
“我就知道,当你朋友还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要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的,我曾经也像你一样,当南玫玫说我是她朋友的时候,我死活都不愿意承认,可是她走了之后,我感到心在痛,很失落。”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她。”
“她是猫妖,我始终无法跨越这个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障碍,你知道吗,南玫玫喜欢你,所以她走的那天,你让她闭嘴,她非常生气,比我隐瞒身份这件事更让她生气。”
“她喜欢我?”陈莫不可置信地说道,“我以为她讨厌我。”
“谁会讨厌你。”
“你啊,”陈莫忽然自嘲地笑起来,“我知道你讨厌我,你说过很多次了。”
“没有,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再说了,这一路上多亏你的照顾,没有你,我恐怕已经香消玉殒了。”
“哈哈,没有听谁说自己香消玉殒的。”
“那应该怎么说?这人族的语言我还是有些琢磨不透,不像乌次尔,过目不忘。”
“应该说魂飞魄散,不会这样的,有我在你身边,你永远也不会这样的。”
“永远?陈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薇儿姑娘,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还有乌次尔,也一起吗?三人行?”
“这不一样,乌次尔是我兄弟。”
“有什么不一样,陈莫,你也是我兄弟。”
“兄弟?薇儿姑娘,你是个姑娘,怎么能当兄弟。”陈莫呆呆地看着我,眉头微皱,眼睛里盛满了蔚蓝色的星光。
很显然,陈莫不满足于这种关系。
“你说,南玫玫有没有来长安,她说过的,她要来长安找她的姐姐南璃珠。”
我顾左右而言他。在这件事上再扯下去,我怕抵挡不了陈莫深邃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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