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想送送娘。”她握紧拳头,看向桑有福,“俺知道什么是死了,俺都懂……”“让她过来吧。”桑有福摆手。小月一步步走到李氏尸体旁边,蹲下用小手摸着李氏冰凉的脸,眼泪这才下来。一颗颗泪珠砸在石头上,洇出一团暗色。却没传出一声哭声。小月就这么无声掉泪,趴在李氏身上,默默抱了一刻钟,这才起身退开。甜丫牵过人,桑有福喊人抬李氏下葬。没有棺材,就用草席把人裹起来,上面缠着几道麻绳。老头一声令下,六个汉子,拽着麻绳,一点一点把人放进土坑里。感觉到身旁的颤抖,甜丫蹲下抱住人,小月把头埋在她颈侧,呜呜哭出来。“你娘很厉害。”甜丫拍着小月后背安慰,“也很勇敢,她以后就自由了,也能过好日子。”“真的?”小月带着哭腔问,甜丫擦掉她眼角的泪珠,重重点头,“真的。”“那就行,娘过得太苦了,她以后能过好日子就行,小月替娘高兴。”小月选择相信,抬起小手抹掉甜丫脸上的泪。哑声说,“谢谢甜丫姐让娘看起来这么漂亮,像睡着一样。”甜丫咬着唇笑了,眼泪又滑下来。黑娃也醒了,照顾他的人把他抱过来,让黑娃给李氏磕了几个头。要不是李氏心软,黑娃早死了。李氏安葬完,村里人沉默着回家吃已经凉的午饭,驻扎地安静的过分,气氛有些闷。他们从村里逃到安城,逃荒路都走一半了,一个人没少。没想到进山以后,先是刘家死了仨人,现在李氏也死了,一下子死了四个人,还都死的这么突然。尤其是李氏,死的太惨烈,都是一个村的,谁心里能好受?“好了,都赶紧吃饭,吃完睡觉,睡完咱接着走,看今晚能不能走到凌山峰脚下。”桑有福打破沉默,“都打起精神来。咱接下来一个月都得在山里穿行,危险着呢。另外,李氏救村里人有功,这份恩情我希望大家伙都记牢了,也别忘了今天答应李氏的话。好好待小月!”“阿爷,你放心吧,俺们一口唾沫一口钉。”“小月以后由咱们各家出粮出银子养。”桑有福满意的点头,甜丫却眉头皱起。
小月看似有很多家养了,但也算是没一家养。
李氏刚死,大家伙正惦记在着李氏的恩情,答应的自然痛快,照顾小月心甘情愿。
但是时间长了呢?恩情淡了以后,小月的日子会好过吗?穆常安也是这个想法儿,给老头一说,老头皱起眉头,是他想简单了。“有谁家愿意收养小月?
没收养小月的别家,以后每月至少给小月送一斤面,这些都归收养她的那家人。逢年过节随大家伙心意,给孩子凑点铜板买几身衣服也行……”这话一出,场面一静,不是各家不愿意,收养不是玩笑,相当于以后多了一个闺女。各家都有儿有女的,哪能随便就收养一个闺女。“俺们愿意出银子、出粮食不行吗?”一个圆脸汉子开口,“不是俺们没良心,实在是亲爹娘都不好当,何况不是亲生的……”汉子说的是事实,没人能保证,一定会把小月完全当亲生儿女对待。甜丫看向不远处的刘二妮,她看出了刘二妮的心动和犹豫。正准备开口呢,刘二妮腾地站起来,举起手说,“俺……俺愿意收养小月!”这话一出,全村哗然,没人想到刘二妮会开口。
毕竟她算是外人,而且她老家还是江州府的。走出群山,他们就能到江州府了,到时候刘二妮必然要跟他们分开的。把小月交给这么一个外人能行吗?刘二妮知道大家伙担心啥,她大声保证,“俺以前也有个和小月差不多的闺女。不过俺那闺女命苦,死在逃荒路上了,每次看到小月俺都想保护她。现在李姐姐不在了,俺也想要个闺女,只要大家伙点头,俺一定拿她当亲闺女对待。俺老家那些亲人不知道她不是俺亲生的,以后只会拿她当亲生的对待。”说着刘二妮扑通跪下,举手发誓,“要是俺以后对小月不好, 就让俺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这么重的毒誓,把大家伙惊了一下,不少人心里动摇起来。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们也知道她人不坏,还是个很记恩的人。被救下来以后,从来不麻烦他们,闲着的时候还各家转悠着帮忙。这样记恩的人,咋看都不是坏人。“问问小月吧?毕竟以后是她们一起当母女。”甜丫出口,这事儿说来说去小月是关键。就看小月喜不喜欢刘二妮。这段时间,她没少看刘二妮摘果子给小月吃,还时不时就和李氏母女凑一起搭伙吃饭。可见她是真喜欢小月,小月那么不爱说话的娃,都能冲她笑,显见是不讨厌她的。小月被人牵过来,桑有福指指一旁的刘二妮,问:“小月喜不喜欢你刘婶儿?想不想以后跟她过日子?”桑有福没问愿不愿意认刘氏当娘,李氏刚死,小月也记事,这样问只会让小月反感刘氏。亲娘就是亲娘,谁也没法代替。刘氏如果全心全意待小月,小月总有一天会心肝情愿喊她娘的。这声娘不急着现在叫。刘氏感激的看一眼桑有福,她懂村长的用心。小月怯怯看一圈,刚才那些话她都听见了。刘氏半跪在地上,和小月面对面,把小月的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小月别怕,想说啥就说。跟着婶子,以后就多一个人照顾你,你娘永远都是你娘。以后要是有机会,婶子领你来给你娘迁坟。”小月闻言,抬头看看刘氏,又扭头看看甜丫,甜丫柔声说,“别怕。”小月拽着衣角,缓缓点头,“俺喜欢刘婶子,俺愿意。”娘还活着的时候,经常领着她和婶子一起去摘野菜,刘婶子次次都给她找野果子吃。她喜欢这个温柔的婶子。刘氏眼圈红了,嗯嗯点头,紧紧抱住小月。眼看着小月的事儿解决了,桑有福和甜丫都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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