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嫚点头，复又摇头。
傅绍臣没懂她的意思。
云嫚说：“老师和师母感情好，我确实羡慕，但我并不觉得我自己也能得到。”
她从不否认世间有真情，只是不信她能遇到而已。
至少前半生，她看尽了云洪林的嘴脸，没一棍子打死一船人已经算是很有理智了。
云家的事，他知道。
看着她淡漠的表情，傅绍臣指尖微动，刚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的关系，还远不到可以谈心的地步。
显然云嫚也是这么想的，并没有把他刚才的话放在心上，“一会儿伯父泡药浴的时候还得劳烦傅总照看一下。”
傅绍臣回过神来，“应该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也没什么，泡药浴不疼，傅总看水凉的话添点水就好。”
“好。”
傅老爷子住的房间是最高级的，卫生间里也有浴缸，倒是省了不少事。
云嫚很快就开好药，拿给药房让他们先去熬了一下，把里面的药性都熬出来，过滤掉药渣，只留下药汁，全数倒到浴缸里，加上水，云嫚手在里面摸了下，才喊了停，“可以了。”
转身跟傅绍臣说：“辛苦傅总了。”
“嗯。”知道说再多她也还是会跟他这么客气，傅绍臣索性也就不再多说。
傅老爷子原来很严重，下不了床，这几天恢复了点力气，撑着傅绍臣的手臂走到浴室。
云嫚还让一个男医生在里面帮忙，一块把老爷子扶到浴缸里。
里面放了温度计，可以随时监测水温。
云嫚也去准备一会儿要用东西了，金针是必须的，之后还得再配一些药。
云嫚打开药瓶看了看，药没多少了，只够这次的量，一会儿回去之后得再配点。
她正低头收拾着，发现身旁有个影子一直转来转去，好半天都没离开，每次也都是想说话又咽回去的样子，云嫚有些无奈地回过头，“李老，您有什么事吗？”
见她问了，李老摸着胡子笑了下，又朝她竖起了个大拇指，恭维道；“还是嫚嫚你聪明。”
他这样让云嫚更不知道他是想做什么。
李老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两声，“那个嫚嫚啊，你看，我这医术怎么样？”
“您是中医国手，自然是很好的。”
李老却摇了摇头，苦着脸道：“可是我连自己的好朋友都救不了。”
说着，他用余光悄悄打量着她的表情。
见状，云嫚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好笑，没想到李老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她忍着笑，也很给面子，顺着他的话说道：“李老的医术很厉害，只是九转针秘诀丢失，所以才难以施展，恰巧我之前无意间得到学会了，不知道李老有没有兴趣学一学？”
“当然愿意！”李老眼睛一亮，他绕这么一大圈不就是为了这个，不过，他又纠结了一下，“方便吗？”
中医古时候很多都是靠家族传授，就算是收徒那也是很严谨的，也有很多专治某一类疾病的方子，当做传家宝都不为过，更何况是九转针，但凡有一口气，都能救回来的神针啊。
这也是他刚才一直犹豫的原因，开口就要人家的绝技，未免太唐突了，就是被她骂上一句不要脸都不过分。
云嫚却无所谓地摆摆手，“现在大家更偏重西医，中医式微，其中有一点原因就是太难学，需要投入的时间成本也大，今天您就是不说，我原本也是打算要问一问您愿不愿意学的，您底子好，功力扎实，学起来肯定很快。”
云嫚真是这么想的，也不是为了给他台阶临时编出来的。
找个人从头学，不如找有基础的。
还有谁比李老更合适。
李老从她说第一个字开始就一直看着她，也清楚看到她眼里的真挚，并不是随口胡说的。
他松了口气，心下也更佩服她。
这孩子真的是很了不得。
年纪轻轻心态就很豁达，倒是他太小气了。
这些也不必多说，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一定好好学。”
说完，又觉得单说这么一句不够，目光扫了扫，接了杯水过来，双手捧着递到她面前，头颅微低：“嫚嫚，以后你就是我师父了，今天比较仓促，等有时间我一定举办一个正儿八经的拜师礼。”
“不用。”看他这么严肃，云嫚哑然失笑，“就当是正常的学术交流就好。”
“那不行。”在这件事上，李老却尤其坚持，反正都已经厚脸皮了，他也不介意再厚一点，“没有个师徒名分，我怎么把你的本事都学过来。”
九转针是厉害，其他的也不差。
单单是她那天拿出来给傅老爷子的药，就是培本固原的良药，效果极佳，当时他偷偷抠下来一点点研究了一下，就知道她在制药这方面的造诣也很高。
她的医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得多，而且不是单个某一方面，在中医这块，她是全才。
所以今天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这个师父他也是赖定了！
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云嫚顿了下，最后还是默认了。
李老顿时笑得更加灿烂，帮着她接过给金针消毒的活儿，一张老脸笑成了花，殷勤得不行，“师父我来，这种小事哪里能劳烦您老……您动手呢。”他本来想说您老人家，看了看她，又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老个鬼，人家正当年，年轻着呢。
他硬要做，云嫚也懒得拒绝了，转而去配药。
等傅绍臣带着傅老爷子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李老跟在云嫚身边，声声叫着师父，做着这个做着那个，那叫一个狗腿。
另一个医生也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这，这真的是李老吗？看错了吧，医院里谁不知道李老脾气是最差的，也是最骄傲的，什么时候笑得这么谄媚过。
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忍不住又揉了揉眼睛，是他出现幻觉了吗？李老怎么会对去讨好一个小姑娘？
听到动静，云嫚回过头来，没注意他们的怔愣，点了点下巴，说：“放床上吧。”
“嗯。”傅绍臣回过神来，抱着傅老爷子往床边走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跟在云嫚身边，问道：“师父，接下来怎么做？”
云嫚探了下傅老爷子的脉，“可以针灸了，你们先出去吧。”
李老背着药箱，冲傅绍臣和另一个医生说：“听到没，让你们出去。”
傅绍臣还好，他一向都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医生的表情就有点好看了，原本对李老的如神一般的崇拜缓缓散去，有种偶像破灭的崩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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