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太太回头,她的脸在祠堂微弱的光下老迈,皱纹沟壑纵横:“常南风,你婆婆,他妈妈。”

    “”江宝瓷睫毛不明显地簌了下,“奶奶,您早就知道?”

    “南风跟阿准爸爸是自由恋爱,那时也是爱得死去活来,”贺老太太风马牛不相及地开口,“常家门户低,南风没经历过豪门宅院里的手段,嫁进来不到两年就去世了,我家老二一转眼便将她抛之脑后,娶了欧阳慧,连阿准这个儿子都不顾了。”

    江宝瓷眼皮子动了动。

    这话不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点她。

    用常南风的遭遇在警醒她。

    贺老太太眼光浑浊:“稹儿拒婚、贺茹被送进柳郸,接下来”

    江宝瓷淡然地看着她。

    老太太叹息:“你,小心点吧。”

    -

    空气中有烟花爆竹的气息,阳光明亮,白雪折射出光芒,清冷的亮堂。

    出门时,江宝瓷戴了墨镜,黑色镜片过滤掉饱和度浓烈的光。

    贺京准百无聊赖,在院里堆了个小雪人,瞧见她来了,眸中漾出暖暖的笑:“要不要拍照发朋友圈?”

    “”江宝瓷把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松松垮垮的缠到雪人身上,“你怎么老想让我发?”

    贺京准将雪人鼻子调整了下:“你朋友多。”

    “我帮你准备了两份新年礼物,”江宝瓷说,“让人送去给兰妆和霍公子。”

    谢谢当初他们对贺京准做过的努力。

    经此一事,才能更加深刻的理解,被所有人抛弃时,那份不放手的援救有多么可贵。

    足够一辈子的铭记和感恩。

    贺京准唇畔深出笑,谢不谢礼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宝瓷在帮他接纳这份恩情。

    就像他曾经感谢邹英悟对她的帮助那样。

    这总会让他想起荣辱与共、相濡以沫八个字。

    更像是江宝瓷在对他说,我们是夫妻。

    找角度拍了几张照,两人往院外走。

    “奶奶说了什么?”贺京准问。

    江宝瓷:“叫我们不要再查妈妈的事了。”

    “嗯。”贺京准很平静,没有一丝诧异。

    江宝瓷看他:“奶奶早就知道?”

    贺京准提唇:“嗯。”

    “”

    然而让她错愕的,不是贺老太太早就知道,而是贺京准早就知道奶奶知道这事。

    “妈妈死在医院产房,”贺京准淡声,“这种事故,别说家属不同意,医院也怕背责任,你说为什么没有任何后续,能直接盖棺定论?”

    有那么一只手,或者,许多只手,轻飘飘的盖住了。

    贺京准:“人死都死了,不能再牵扯更多人进去,更不能让贺家陷入丑闻,这才是奶奶的想法。”

    “”江宝瓷嘴角翕动,话卡在喉咙,艰涩的说不出口。

    一阵细密又不易察觉的冷意倏地在血液中弥漫开。

    老太太最后那句提点的话突然响在耳畔,江宝瓷心神恍惚,仿佛死在产床上的,不是常南风。

    而是未来的她。

    一条人命,对这样一个家庭来说,居然比不过一条新闻、家族的安稳重要。

    又何况是她这种寂籍无名的小人物。

    如果她被害死了。

    是不是也会被当成意外,从此让真相埋没。

    她得离开贺家。

    难怪老太太欲言又止。

    江宝瓷掐住自己手心,挤出句话:“奶奶不让查,你打算怎么办。”

    贺京准没回她,反问:“你觉得该怎么办?”

    “你家的事,”江宝瓷将积雪踩出一溜脚印,“我不管。”

    “”贺京准手臂揽住她肩,让她走在干净的青石板路上,“既然不管,贺茹骂我时,做什么要打她?”

    江宝瓷鼻尖被冷风催出酸意,漫出一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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