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身旁灰色的窗帘被风吹的卷了起来，阳光趁机洒进来，将沈鸢的半边脸浸在金色的光线里。朗朗的读书声让她有点心烦意乱。
王力刚把她喊进办公室狠狠地训了一顿，指着她的成绩表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怎么了？竟然考的这么差！”
沈鸢不说话，两手交叉放在身前。这是她一贯的挨训姿势。
开学考试发挥失常，沈鸢从年级第一、班级第一的宝座上掉了下来，整整跌了五名，实际跟第一名差的分数也不多。
还能怎么了，考试考睡着了呗，后面都没来得及写。
王力训了半天，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才放缓语气说：“别以为我俩关系好，我就不训你。你看看你考得是个啥？排名跌到老后面去了，不该错的问题你错了，死记硬背的古诗词你都忘了！气得我肝疼。”
沈鸢低垂着眼，什么话都没说。
王力看她不答复，下了强制要求，直到沈鸢点头，才放她回班。
趴在桌子上的沈鸢有那么些无奈。
老天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该跟班主任处成兄弟的啊。这下好了，骑虎难下。
正想着，三四个人的闯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班上的女生也一致地看向门口，小声地讨论着谁。
她直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群人在教室里转来转去地检查卫生。她堪堪扫了一眼，将目光定在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身上。
柔软的头发搭在脑袋上，眉峰凌厉，但一双眼睛自带笑意，看起来温和却难以接近。从她这个角度看，睫毛还有点长。不知旁边的人跟他说了句什么，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酒窝若隐若现。
有女生激动地低呼了一声。
领头的一个戴眼镜的高三男生经过沈鸢身边时，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沈鸢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把耳朵贴过来。
男生虽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凑了过去。
“我在看”沈鸢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在他耳边提高了一点音量，“这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声音不算很大，但着实把男生吓得抖了一下。
后面等着他的学弟学妹没忍住，笑出声。
沈鸢满意地咧开嘴，身子后倾，靠在椅背上，不经意地瞟到刚刚那个小学弟，他似笑非笑，站在后面听他俩讲话。
眼神懒散，下颚线分明。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桃花眼，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若寒星。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意外的，被阳光照耀的半边脸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笼罩在阴影下的半边脸面无表情，似是两个人，一个是天使，一个是魔鬼，看的沈鸢心痒痒。
李贤骐气急败坏：“耳朵差点给你吼聋，赔偿我精神损失费。”
沈鸢扬眉：“你搁这儿讹我呢？”
李贤骐不甘示弱，低头看她：“不然给你们班扣分。”
沈鸢轻哼了一声，从抽屉里掏出一包辣条，扔到他怀里：“拿着姐的宝物，赶紧给我滚。”
“就这么点？”李贤骐不满。
“你还想要多少？”沈鸢站起来，拿着尺子抵在自己手腕的筋脉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再给你一次机会。”
李贤骐白了她一眼：“又来。”
“这招管用。”
站在李贤骐身后的两个小学妹悄悄地说：“这学姐好可爱啊。”
人群后的男生听到这句话，看了眼面前的学姐一会。
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齐刘海下藏着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翘，眼皮褶皱很深，双眼机灵万分却又带着丝丝笑意。小翘鼻给她面部增添了一丝精致，嘴角上挂着浅浅的笑。是属于妖艳冷清那一卦的美女。而且皮肤很白，她袖子挽到胳膊，露出纤细的手腕。
明媚，脑海里突然窜出来这个词。
小学弟轻挑眉梢，眼睛里闪过一抹情绪，移开视线。
李贤骐转过身：“走了走了，不跟你扯淡了。”
小学弟跟在李贤骐身后，走时礼貌地对看着他的沈鸢点了点头。
一行人准备从后门离开，检查下一个班级，坐在沈鸢隔壁桌的女生突然站起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
听到动静，大家齐齐看过去。
站起来的女生跟沈鸢关系一般，她没在意，跟坐在前面的林薏衾聊天。
女生冲到小学弟面前，拦住他，把纸和笔往他跟前递：“我能加你个qq吗？”
本来靠在墙上的沈鸢听到这话，身子正了正，抬眼看过去。
小学弟看了一眼女生，轻轻蹙了蹙眉，很快脸上挂上一个礼貌的笑：“不好意思，我妈不给我玩手机。”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女生愣了一下，收回纸和笔，继续问道：“好吧。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学弟还是那副礼貌的笑：“何霁野。”
声音清润有力，说话的时候尾音会拖长，听上去暧昧又缱绻。
听到名字，沈鸢忽的笑了，眼睛亮晶晶的。
霁，破除阴霾、重见光明。象征着困境过后的希望与喜悦,让人感受到万物复苏的力量。
野，自由。
后面还发生了什么，沈鸢没关注，转过身子和林薏衾继续聊天。教室又重新响起读书声。
林薏衾跟沈鸢聊得好好的，突然冒出一句：“那小学弟还挺帅。”
沈鸢咧嘴笑：“你都觉得帅，那是真帅。”
这话不假。林薏衾爱追星，内娱和韩流，长得帅的男明星和稍微有点姿色的男团都被她追了个遍。换成谈恋爱，她是妥妥的渣女，对现任热烈的爱仅限于下个帅哥出现前。
林薏衾身子往她面前凑，小声地八卦：“你看没看上？”
沈鸢挑眉：“？”
看到沈鸢眼神中的询问，林薏衾一本正经地忽悠：“虽然我知道你喜欢的类型不是这样的，但是真的好帅。姐们儿在没遇到跟我哥哥那么帅的男人之前，是不会谈恋爱的。这个帅哥被你拿下，我觉得不错。”
沈鸢笑：“哪个哥哥？”
“就最近古装美男那个。”
“哦，”沈鸢转着手里的圆珠笔，“之前不是喜欢过？”
林薏衾义正言辞：“最近又变帅了，重新再追追。”
沈鸢笑着摇了摇头，推开林薏衾，抓起旁边的书背起古诗词。
窗外的风时不时吹过来，背累的沈鸢扭头望向窗外。
对面是高二的教学楼，只隔着一个30米的长廊。对于视力很好的沈鸢来说，她能将对面看的很清楚，眼神一扫，目光锁定在三个人身上。刚才检查卫生的两个小学妹一左一右站在何霁野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何霁野站在中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回想起他刚才扯着嘴角笑得样子，沈鸢蹙眉。
长那么可爱的小酒窝，性子这么冷淡？
但是在他线条分明的脸上，又不显得突兀。
面无表情时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眸子里透着冷淡疏离。笑起来时又莫名乖巧。
有点意思。
沈鸢收回视线，揉揉眼睛，继续背古诗词。
体育课是高三阶段唯一的放松。
老师集合完，象征性做了一下热身运动，丢下一句“注意安全”，就原地解散。
沈鸢和林薏衾拎着羽毛球拍，走进球馆，扫了一眼球场，基本都是满的，于是坐到旁边的观众席上。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来了兴趣。
她俩面前的球场上，有两个男生在打比赛，看着动作和力度，像是专业的。
沈鸢一开始在看比赛，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眼睛就飘到跟她正对的那个男生身上去了。
她看了一会，好像觉得熟悉，眯眼思考了一会，灵光一闪。
卫生部的小学弟，何霁野。
何霁野打球很认真，丝毫没察觉到身边围了一群女生。
对手很厉害，一个大跨步，羽毛球轻飘飘地飞过球网，来到何霁野这边。何霁野一个挑球，球被打了回去。对方没料到何霁野能接到那个刁难球，气急，抬高手，打了个高球。何霁野不慌不忙，甚至嘴角还扬起一丝笑容。
沈鸢清楚地捕捉到这不易察觉的笑，不待她思索这笑容的含义，何霁野已高高跃起，挥动球拍，“啪”地一声，球落在对面的中央地。一记扣杀，漂亮得不像话。
身边响起一阵欢呼，仿佛胜利的人是自己。围成一圈的女生两眼早已成星星状。
沈鸢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的确打得不错。出球干净利落，动作行云流水。
站在别处的李贤骐走过来坐到沈鸢旁边。他注意到沈鸢聚焦的视线，顺着看过去。
这不是他部门下最受欢迎的小学弟么。
李贤骐刚准备开口夸一下打的不错，就听见沈鸢略轻快的声音：“我想和他打一场，毕竟你太菜。”
说完睨了李贤骐一眼，撇着嘴摇摇头。
李贤骐是真的又菜又爱玩，每次在沈鸢打败一个个女生，和男生单独挑战时，李贤骐就会从篮球场上下来，主动揽过“不能让男生丢脸”的重任上场，结果次次被沈鸢打得落花流水。
听到这话的李贤骐气不打一处来，朝着何霁野喊到：“小子，你过来。”
何霁野听到部长的召唤，连忙跑过去。
李贤骐拍拍沈鸢，语气带着一点不服：“给你个任务，今天给我把她打趴下。”
看到沈鸢，何霁野嘴角勾笑，打了声招呼：“学姐好。”
沈鸢回笑，毫不吝啬她的夸奖，竖起大拇指：“刚才打的真好。”
何霁野被这么一夸，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打着玩玩。”
沈鸢也不忸怩，邀约：“切磋一下？”
“行。”
话落，何霁野转着手里的球拍往球场走。
看到何霁野手里的球拍，沈鸢眉梢扬起，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球拍，同款不同色，当时广告上还标着“情侣款球拍”五个大字。
这个牌子的球拍很小众，价格偏高，不经常打羽毛球的基本不会去买这个牌子的拍子。而且这个牌子的球拍有一个优点，用起来很顺手，时间长了，其他牌子的球拍就用不太习惯。
这么一看，她俩还算是有一个相同的爱好。
李贤骐跟在两人身后，气急败坏，脑子里还在想着自己打球的样子。
挺帅的啊，动作挺到位的啊，简直是林丹第二啊。
明明打羽毛球技术也没那么差怎么就被挤兑了呢。
等看到两人汗流浃背却不相上下的较量时，他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恬不知耻。以前跟沈鸢打羽毛球，多少有点不自量力了。她明明是专业的，为了照顾他的面子，硬生生将自己变成业余玩家。也难怪沈鸢如此嫌弃。
在沈鸢又一记扣杀打过来时，何霁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他小瞧这个学姐了。
本以为是娱乐娱乐，没想到打得这么激烈，完全分不出胜负。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还是个女生。
何霁野还能分出点精力思考，看到她手里的球拍，又觉得沈鸢打得好是理所当然。
如此一想，何霁野不再手下留情，加快了对打的速度，看得旁边人眼花缭乱，嘴巴震惊地张大：“高手啊，这俩是高手。”
沈鸢接过何霁野打来的低球，长手一挑，球轻松过网，站在后面区域的何霁野反应极快，利用他长腿的优势，一个跨步，轻轻抬手，球就飞到了沈鸢那边。沈鸢加重了力度，原本是低球，在她的挥打下变成了高球。
何霁野鸢鸢抬头，勾了勾嘴角，是时候结束这场对决了。
他拿出杀手锏，跃起，抬手，“啪”，力度大得带出一阵风。
在大家以为沈鸢绝对接不到这一球时，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蹿到了何霁野这边。
“啪嗒——”羽毛球落地，比赛结束。
沈鸢胜。
何霁野愣住了，抬头看向对面的沈鸢。
沈鸢站在原地，歪着头笑，表情生动，冲他眨了眨眼睛。
结束了比赛，沈鸢变回了那个活泼的少女，跟球场上的专心致志、不给对手余地的狠角色一点都不一样。
何霁野走上前，浅浅的酒窝挂在脸上，他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说道：“学姐的确厉害。”
沈鸢摆摆手，满头大汗，却因笑起来弯弯的眼睛而显得魅力十足。她俏皮的语气如跳动的音符：“学弟你也很棒。今天打得很尽兴，棋逢对手啦。”
说完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活脱脱的青春少女。
两人正说话之际，林薏衾拿着一瓶水走上前，边递给沈鸢边激动地叫道：“大神，你太厉害了吧！以前跟我打球的时候你怎么没露出这一手！以后有空教教我。”
沈鸢接过水，放在一旁，边整理羽毛球拍边回头瞥了一眼林薏衾，漫不经心地说：“想拜师学艺，一瓶水就打发了？够小气的啊你。”
林薏衾听此话，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包qq糖，一股脑地塞给沈鸢，双手抱拳：“还望沈女侠包涵，小的知错了。”
毫不客气地接过qq糖，沈鸢老神在在的点点头：“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坐在一旁长椅上收拾东西的何霁野轻笑了一声。
何霁野起身，拎着收拾好的羽毛球拍，指了指门口，声音清透：“学姐，我先回去了。”
走出去几步，被沈鸢喊住：“哎，你等等。”
何霁野转身，沈鸢大步走上前，把自己手里的水塞到他怀里，“拿着吧，谢谢你陪我打球。”
何霁野看了一眼沈鸢塞给他的水，低下头轻轻说了句“谢谢学姐”，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逆着光走向门口的背影像是镀了一层滤镜，整个人闪闪发光，他阳光下立体的侧脸，像一座雕塑般棱角分明，挺拔的身姿让人浮想联翩。
空无一人的体育馆里，沈鸢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一下，两下，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两步，无限放大。
林薏衾戳了戳沈鸢的胳膊，调侃道：“啧啧啧，瞅瞅你这望穿秋水的眼神。该不会心动了吧？”
沈鸢撇了撇嘴，语气带着点认真：“没准。”
林薏衾拎着球拍，拉着沈鸢的胳膊往教室走：“喜欢咱就追。这种帅哥，早下手早拥有早幸福。”
看似不着调的话，其实说的还挺对。
沈鸢笑出声：“让我想想。”
有时候感情就是这么不讲理。
前面还没有交集的人，下一刻就成了你心上人。
等你正视自己感情的时候，可能已经沦陷。
爱情本就是勇敢者的游戏，谁先跨出那一步，谁就承担着随时失落的风险。
但这些都比不上不能跟他在一起的遗憾。
所以义无反顾的踏出那一步，试试拉近点与他之间的距离。
无论结局如何，至少努力过，那就做到坦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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