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林黛玉来了,贾环的日子却未起丝毫波澜。

    每日依旧是上学、下学,再骑马至北城挨上一鞭子,而后泡那药浴,回至家中便与丫头们嬉笑玩闹。

    如此往复,那武力虽未见增长多少,这骑术倒是愈发精进了。

    往昔,他常往探春院子里走动,近日却因换牙之故,羞于前往。

    原来,贾环正值换牙之龄,牙齿不时掉落,说话漏风,那模样甚是滑稽,既恐去探春处被其取笑,亦恐在黛玉面前失了颜面。

    虽他不往探春处去,探春却携人寻他来了。

    这一日,贾环觉有颗牙齿摇摇欲坠,似可拔除,便唤来晴雯。

    晴雯笑嘻嘻地拿帕子裹住那晃动之牙,道:“三爷,您且忍着些,晴雯可要拔了。”

    贾环一脸无奈,只得点头,双手抱住晴雯之腰,含混不清道:“拔罢。”

    喊完后忽觉被晴雯占了便宜,正想撤回,那边晴雯早已开始发力。

    只听“哎哟”一声,那牙齿竟被晴雯硬生生拔下。

    贾环疼得泪眼婆娑,口中血腥之气弥漫。他捂着嘴,呜咽道:“你这蹄子,下手忒狠。”

    晴雯却在旁笑得花枝乱颤,道:“三爷,莫怪晴雯,是三爷让快些拔的。”

    小红见状,忙端来清水,贾环皱着眉头漱了数口,那血腥之味方稍淡去。

    那晴雯与彩云,轮流拿着拔下之牙往屋顶扔去,奈何数次皆未扔上,二人嬉笑打闹。

    贾环嫌弃地看了她们一眼,拿过牙齿,用力一扔,那牙齿竟直直飞出,恰被一只飞过的喜鹊叼住。

    此时,三春、宝玉与黛玉正巧进来,只见那喜鹊叼着牙齿在空中盘旋一圈,似被众人目光惊扰,旋即展翅飞走。

    晴雯慌张道:“哎呀,喜鹊叼走了三爷之牙,这可如何是好?三爷的牙还能长出否?”

    贾环却笑道:“此乃喜事也。小红,你派个小厮去衙门报喜,就说我的牙齿被喜鹊叼走了,此乃吉祥之兆。”

    小红虽有犹豫,仍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小厮。

    黛玉听了,掩口笑道:“环哥儿,此想法倒新奇,然牙齿被叼走之事,岂能随意去衙门报喜?”

    贾环不以为然道:“为何不可?那喜鹊在民间本是吉祥之物,今日叼走我牙,必有寓意。”

    这贾环心中总有一念,仿若皇帝欠他许多银钱,寻思着借此次喜鹊叼牙的奇事,或能讨些赏赐。

    他亦听闻当今圣上即位后,甚为看重祥瑞之事,若能上报,或能得圣上青睐,捞些好处。

    探春又羞又恼,嗔道:“你就这样让大家干站着?”

    贾环这才回过神来,挠挠头,不好意思道:“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何必客气,随意坐罢。彩霞,快上好茶。”

    彩霞应了,忙着去沏茶,众人坐下,谈笑风生。

    那小厮急忙去报案,衙门闻是荣国府有事,岂敢有丝毫懈怠。

    小厮将贾环牙齿被喜鹊叼走之事一一道来,那衙门官员听后,嘴角抽搐,然仍如实上报。

    消息层层递进,终至一位礼部侍郎案头。

    那侍郎阅罢禀报,不禁哑然失笑,心想此等荒唐之事竟也上报。

    但念及涉及荣国府,不敢轻易处置,便呈至天子面前。

    天子正事务繁忙,闻此事后,脸色阴沉,正要发作。

    旁的太监总管见状,小心翼翼道:“陛下,此乃孩童天真之想,那荣国府的贾环不过是个孩子,许是听多了祥瑞之事,才有此举动。”

    皇帝闻贾环之名,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尴尬之色。

    原来,皇帝的私生子柳强尚由贾环帮着养着,自张天师说贾环面色富不可言后,皇帝便悄悄撤了柳强的补给。

    皇帝心想,自己虽为天子,然银钱亦不充裕,用钱之处甚多。

    不想这贾环竟如此不知羞,把牙齿被鸟叼走之事当作祥瑞上报。

    皇帝似明白了贾环为何有诸多银钱,这打秋风竟打到自己身上了,可见贾府长辈被他搜刮之甚。

    皇帝越想越觉有趣,哈哈大笑起来。

    皇帝心中念道:“看在他替朕养儿子的份上,便赏他一次吧。”

    遂对太监总管道:“戴权,既然这贾环一心想着祥瑞之事,朕便赐他表字祥瑞,也算对他这份心思的回应。

    然需让他知晓,祥瑞之事不可滥用,莫再做出此等荒唐行径。

    至于其他赏赐,你且看着添些,别给太贵的就行,此子亦不缺银钱。”

    戴权听了,心中犯难:陛下此乃何意?舍不得动用国库之物赏赐,又不好驳了贾府的面子,莫非是要让我出血?

    他自是不敢向皇帝求证,只得含泪应下。

    这“祥瑞”二字,分量极重,犹如顶在脑门上的免死金牌,戴权岂敢马虎。

    自古太监皆有两大癖好——害人与敛财。

    戴权身为其中佼佼者,府中收藏颇丰。

    他在宝库中翻找良久,这个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但念及皇帝嘱托与可能的后果,咬咬牙,挑出一对小巧精致的琉璃盏。

    可只此一对琉璃盏,似显单薄,难配皇帝对贾环的恩赐。

    他连忙打开木盒,内有一套精致彩墨,那墨锭色彩斑斓,共有六色,据说是用多种珍贵矿石与药材,经特殊工艺制成。

    戴权又思量一番,又取出一副柳公权之字。

    除那对琉璃盏外,其他之物他倒不甚心疼,毕竟皆是底下人孝敬之物。

    当戴权将物品名单整理好交给皇帝裁定之时,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戴权,这贾环是你私生子不成?你竟自掏腰包?朕的意思不过是赏他几石胭脂米与几匹布罢了……

    罢罢罢,你既然有心,朕也不拦你,低调些,派人拿着东西过去传个口谕便是。”

    戴权听了,如遭五雷轰顶,心中暗自懊恼,怪自己把简单之事想得太复杂了。

    心中念道:“哼,环老三,拿了咱家的东西,定要你加倍奉还。”

    戴权虽心中懊悔,然事已至此,也只得吩咐几个妥当的小太监,将那赏赐之物好生包起,往贾府送去。

    并仔细吩咐那几个小太监,此去定要低调行事,莫要张扬,只说是圣上的一点心意,切不可提及他自掏腰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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