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寿宫
在贾环心中,太上皇原是如那唐之李渊一般,被儿子逼退了位,只在这深宫内,或似无能而怒,或借酒肉美色以自蔽,给皇帝添了诸多弟弟以堵心报复。
然,当他踏入这宁寿宫时,却被眼前之景深深震撼。
宫内全然不见那想象中的奢靡颓败之象,反倒是处处透着庄重典雅之意。
刚过花甲之年的太上皇,身形魁梧,黑发黑须,眼神清澈且祥和,竟让贾环无端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太上皇微微抬眸,看着贾环,和颜悦色道:“你可是那贾府中能拉二石弓的后生?如今瞧着,身量又长了不少,不知这力气又增了几分?”
贾环忙跪地行礼,恭敬回道:“回太上皇,小臣正是贾府贾环,如今力气又长了些,能拉三石弓了。”
太上皇微微一怔,旋即畅然大笑道:“好好好,我大周自太祖之后,又出一少年英豪。孩子,起来说话罢,夏守忠,给他赐座。”
夏守忠赶忙搬来一把椅子,置于贾环身旁。
贾环诚惶诚恐,再次跪地谢恩后,方小心翼翼坐下。
太上皇看着贾环,眼中满是欣慰之色:“孩子,你可知我大周是如何建国的?”
贾环微微一怔,随即恭敬回道:“回太上皇,小臣略知一二。前朝被女真人入侵,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大周太祖皇帝雄才大略,顺应天命,揭竿而起,率领天下豪杰,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终是驱逐了女真人,恢复了汉人江山,建立了我大周。”
太上皇微微点头,眼中露出追忆之态:“那女真当年长驱直入,一路攻陷了如今这神京城。
前朝皇室在皇城囤积了五万士卒,却未战先怯,不战而降。
最终,那五万士卒被缴了兵器,全被女真人射杀,扔进了护城河。
那护城河瞬间被鲜血染红,河水之上漂浮着无数尸首,实是惨不忍睹。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血腥之气,令人作呕。
百姓们远远望见此景,惊恐万分,哭声震天。
女真人却在一旁肆意狂笑,仿佛在炫耀他们的残忍与强大……”
看着听得捏紧了拳头默然不语的贾环,太上皇又继续道:“太祖皇帝当时亦是那五万士卒中一员,所幸得前朝皇帝看重,被带着从皇宫内的一条密道逃了出去。
太祖逃出后,觉那皇帝懦弱无能,便辞别了皇帝,在金陵结识了贾源、贾演等当地豪杰。
恰逢女真来攻,太祖身先士卒,将那女真名将完颜烈斩于马下。
自此,太祖之名威震四方。
在金陵当时四大族贾、史、王、薛的拥护下,筹备粮草、招募兵勇……
耗时三年,太祖带兵攻入了神京城,将女真皇室围于皇城内,从昔日逃出的密道内杀了回去,打了女真一个措手不及。
最终,女真皇室皆被太祖扔进了护城河,以祭奠那些曾经枉死的将士和百姓。
太祖立国为周,定都神京,赐下四王八公十二侯的爵位。
你贾家作为从龙功臣,太祖特意命工部敕造了宁国府与荣国府。
这两座府乃是太祖对贾家的无上恩宠。
如今你既继承了宁国府,就莫要再做那些把荣国府闲置宅院租出去收租的混账事了。”
太上皇话锋一转,打得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贾环一个措手不及。
贾环只得连忙起身跪地,惶恐道:“太上皇息怒,小臣知错了。小臣一时糊涂,才想出如此不当之举。小臣定当牢记太上皇教诲,不再有此等荒唐行为。”
太上皇神色稍缓,重新让贾环起身,叹气道:“你这少年,原是英气勃勃,何必这般畏畏缩缩,全没了武人的果敢豪迈。
昔日太祖帐前,那些个武将哪个不是心高气傲,随性洒脱,只有被打服的,没有被吓软的。
再看看如今,武人哪里还有昔日之风采?
如今的武将们,或沉迷于安逸享乐,或为了功名利禄而勾心斗角,全然忘却了武人的本份与担当。
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一个好苗子,结果却成了那谄媚逢迎之辈。
朕听闻你近来在朝堂之上,对皇帝多有阿谀奉承之举,全没有了武人的刚正不阿与傲然风骨。
武人当以忠勇为本,以保家卫国为责,而非靠溜须拍马谋取前程。
你莫要被这官场浊气所染,丢了我的颜面,更失了武人的风范。”
贾环一时间怔住了,是啊,他一个穿越者,未能在这世界有所改变也就罢了,反倒是一点点被这封建世界所同化。
对于皇帝,他第一想法不是取而代之,而是巴结讨好求安稳,如今想来,确实有些给穿越者丢脸。
他缓缓抬头,与太上皇对视,这是他以往所不敢的举动。
不管太上皇是出于何等目的,是想收买他也好,是要离间他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也罢,贾环此刻对这个老人都衷心感激。
这次贾环没有下跪,而是朝太上皇郑重地抱拳行礼,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决心。
“太上皇,小臣承蒙教诲,感激不尽。小臣定当痛改前非,不负太上皇之期望,重拾武人荣耀,为大周鞠躬尽瘁。”
太上皇终于开怀大笑,这还是他自禅让后第一次笑得这般痛快。
半晌,他才止住笑,看着贾环的眼神中满是欣慰与期许。
“孩子,虽然你尚不及弱冠,但既然继承了宁国府的爵位,已是一家之主,也该行冠礼了。”
太上皇微微沉吟,接着说道:“朕今日便为你行此冠礼,望你自此能真正担起家族的重任,成为大周的栋梁。”
贾环一脸茫然地被一个一身宫装的女子拉下去束发了。
太上皇看着那女子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挥挥手,示意众人开始筹备冠礼。
宁寿宫中,宫人们忙碌起来,布置场地,准备礼器。
而贾环这边,那宫装女子轻柔地为他束发,手指微微颤抖。
贾环也不知这女人是个什么身份,说宫女吧,年龄也不合适,少说也得三十了。
说她是后宫的妃嫔吧,也有些不合理,哪有妃嫔给外男束发的道理。
偷偷从镜子里瞥了一眼这个妇人,发现她也同样从镜子里在看自己,贾环有些尴尬地朝她笑了笑。
妇人微微一怔,随即也对他笑了笑,她的眼睛非常漂亮,双眼皮下是如秋水般澄澈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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