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属一个阵营,忠顺亲王焉能为难贾环?

    只令其速归府邸,沐浴更衣,涤尽身上血气,而后静候宫中传唤。

    言罢,便率人匆匆往玄武营而去。

    那玄武营,屯兵两万,乃京城周边之要冲,扼守咽喉之地,战略之重,不言而喻,亲王自是片刻不敢延误。

    待亲王一行离去,五城兵马司的人方至,维持治安,清扫战后狼藉之场。

    且说贾环,行事向来洒脱,有几分“事了拂衣去”之态。

    于玄武街众目睽睽之下,竟将十三爷的所有借据付之一炬。

    众人见状,皆赞其义举,贾环亦因此赢得不少人心。

    随后,他便押着那五花大绑的十三爷,径往荣国府而去。

    荣庆堂内,一片凄风苦雨之象。

    宝玉遭此大难,贾母与王夫人哭得肝肠寸断,几近昏厥。

    想那宝玉,素来是贾府的珍宝,如今却遭此秽事,真乃飞来横祸,教人如何能忍?

    虽说公侯之家,主子于书房中蓄养几个清俊小厮伺候,亦非罕事,然谁能料竟有此等变故。

    贾母坐于正堂之上,老泪纵横,一众姑娘在旁软语劝慰,然贾母的悲痛仍难消减。

    此刻,最为难过者,当属薛宝钗。

    此事皆因薛蟠而起,薛姨妈闻听薛蟠被打得半死,竟惊吓得昏厥过去,如今卧床不起,只得薛宝钗在此。

    贾母与王夫人虽未出言责备,然眼中那厌弃之意,毫不掩饰。

    薛宝钗心中委屈酸涩,却只能强自隐忍,维持端庄之态。

    她深知,此时纵有千般言语,亦难脱罪,只得默默承受那一道道厌弃目光。

    正此时,一只柔荑轻轻搭于薛宝钗肩上,她回首,却是黛玉。

    黛玉并未言语,只用那含着悲悯与理解的目光凝视着她。

    那目光恰似潺潺溪流,穿越薛宝钗双眸,直抵其心底最柔软、最委屈之隅。

    二人静静对视,刹那间,周遭一切指责、悲泣、喧嚣,仿若皆化为乌有。

    “也不知环哥儿去北城为宝玉讨公道,如今怎样了?方才我听闻那边似有火炮之声,但愿别出什么差池才好。”

    贾母年事已高,受不得这悲戚氛围与未知担忧交织之苦,身子微微颤抖。

    犹记上回京城有此动静,正值皇位更替之时,其夫贾代善因站错队,被新皇驱使,四处平叛,终至累死。

    若贾环再有闪失,贾家恐将大厦将倾。

    王熙凤在旁忙道:“琏二已派人前去打探,想必不久便有消息。老祖宗宽心,环哥儿是个机灵的,定能逢凶化吉。”

    贾母微微点头,然眼中忧色未减。

    如今她已然明了,宝玉不过是承了老国公的形,贾环才是得了老国公的意。

    正说着,贾琏掀帘而入,语气尚有些轻快:“老祖宗,宝玉醒了,正嚷着要见您和二太太呢。”

    王夫人闻之,喜出望外,忙令玉钏儿搀扶,往宝玉处赶去。

    鸳鸯见贾母未起身,只当她身子不适,轻声问道:“老祖宗,您可是哪里不舒坦?要不先回房歇息,稍后再去瞧宝二爷?”

    贾母摆了摆手,微微叹息:“宝玉既已醒转,想必无大碍。只是环哥儿在北城情形如何,尚不得而知……琏哥儿,你再派人再去催催。”

    王熙凤与贾琏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异样。

    这老祖宗素日最疼宝玉,如今宝玉醒来,虽有欣慰,却仍一心牵挂贾环,实是令人费解。

    贾琏忙应道:“老祖宗放心,我这便再派人去,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言罢,匆匆而去,不多时,又满面喜色进来:“老祖宗,环哥儿回来了,还把那欺负宝玉的十三爷一并押回来了。”

    贾母闻之,忧愁之色顿消,忙道:“快,快让环哥儿进来。”

    贾环入得荣庆堂,众人目光皆聚于其身。

    只见他虽略显狼狈,然一脸轻松,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英气。

    贾母上下打量,见其无恙,方松了口气,道:“环哥儿,你可算回来了,没伤着吧?可把老祖宗我担心坏了。”

    贾环先是朝因担心自己而忘却避嫌的林黛玉挑眉示意,而后向贾母行礼,笑道:“孙儿安好。此事孙儿已打听明白,原是薛蟠借了那十三爷的印子钱,无力偿还,便诓了宝二哥前去。

    本欲借宝二哥身份压制对方,谁料那十三爷见宝二哥风姿俊逸,竟起了腌臜之心,致宝二哥蒙难……咳咳咳!”

    忽念及黛玉在此,贾环忙收口。

    贾环所言,黛玉懵懂不知,然凤姐儿、李纨等过来人却心如明镜。

    凤姐儿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忙以帕掩口,假意嗔怪:“环哥儿,你这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么多姑娘在呢,也不知忌讳。”

    李纨则满面羞红,别过头去,忙捂住欲问究竟的惜春之嘴。

    贾母瞪了贾环一眼,道:“环哥儿,休要胡言,快说正事。那火炮声是怎么回事?”

    贾环挠挠头,接着说道:“孙儿去寻那十三爷为宝二哥报仇之时,那玄武营指挥使赵刚之子竟看中孙儿的马,欲行夺马杀人之举,孙儿无奈,只得将其斩杀。

    岂料,这杀了小的,老的便跳了出来。那赵刚胆大包天,竟调火器营来轰孙儿,您瞧,孙儿如今满身灰尘。”

    言罢,轻拍身子,顿时尘土飞扬。

    又朝贾琏笑道:“琏二哥,那赵刚竟污蔑咱家走私盐铁、私通外敌,你说可不可笑?”

    贾琏闻之,如遭雷击,腿脚一软,瘫倒在地,脸色煞白。

    众人目光投来,或疑惑,或鄙夷。

    贾琏强自镇定,哆哆嗦嗦地辩道:“此乃那赵刚血口喷人!咱们贾家世代忠良,怎会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老祖宗,您是知晓的,咱家生意皆光明正大,何来走私一说?

    那赵刚不过是想拉咱家下水,为他儿子报仇罢了。”

    贾母闻言,脸色阴沉,怒道:“哼!那赵刚真是狗胆包天,竟敢污蔑我贾家。

    只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若朝廷听信其言,我贾家便有大祸。”

    贾琏忙看向贾环:“环哥儿,那赵刚在何处?我定要与他理论一番!”

    贾环心中纳罕,只觉今日这琏二哥行径有些怪异,回道:“赵刚?他此刻应在奈何桥上,正候着孟婆汤吧。”

    贾琏先是一愣,继而满脸狂喜,暗自思忖:人死了,便死无对证了。

    “杀得好,环哥儿,你真是我贾府的英雄!那十三爷在外面吧,我且去教训他一番,也好为宝玉出出气!”

    贾琏言罢,似放下心中一块巨石,转身便欲往堂外走去,那急切之态,仿若要将多日的憋屈与担忧,尽皆发泄于十三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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