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初时只当是一场稀松平常的公司股东小聚,恰似那家常茶饭一般,哪料想皇帝竟携一众家眷前来,其势浩浩,直教贾环如坠云雾,一时怔忪。
但见皇帝、太上皇、贵太妃、容太妃、贤德妃、永乐公主等鱼贯而入,贾环仿若梦中之人,神思恍惚。
“祥瑞,为何呆立于此?今日家宴,休要拘谨。”
皇帝身着常服,面带和煦笑意,轻拍贾环之肩,目光移至其衣装,赞道:“你这身服饰,较那羌国皇帝之服,更胜几分。”
众人闻之,皆相视而笑。
羌国者,游牧之邦,其服饰多以皮毛制之,然于做工精细及样式精巧处,实难与贾环之服相较,犹如繁星之于爝火。
贾环半晌方醒转过来,思及元春之故,自己于皇帝而言,亦算外戚。
既如此,称之家宴,倒也妥帖。
遂忙向众人施礼,继而满脸堆笑应道:“陛下谬赞,想来那羌国皇帝亦不过尔尔。臣此次出征,定当生擒其主,缚至陛下跟前,令其见识我朝之威。”
此等豪言,恰似那清风拂过湖面,引得皇帝龙颜大悦,畅怀而笑。
皇帝心中竟浮现出贾环将羌国皇帝五花大绑至朝堂之景,笑意更盛:
“祥瑞有此壮志豪情,朕心甚慰。
然你初涉沙场,万不可莽撞,诸事皆需听陈将军吩咐。”
贾环亦瞧出皇帝欲拉拢陈靖之意,赶忙诺诺应承。
太上皇在侧,见皇帝与贾环如此亲厚,心中不免泛起一丝不悦,仿若石子投入心湖,荡起层层涟漪。
“皇帝,传膳罢,莫教众人久候。”太上皇开口道。
皇帝方从太上皇处得了陈靖这员名将,又对贾环这后起之秀颇为看重,此时心境大好,对太上皇愈发恭顺有加,忙点头应许,待众人坐定,便命人传膳。
皇帝念及贾环于宫中用膳,或恐拘束,难以饱腹,遂特意安排元春与贾环同席。
宫中惯例,向来一人一桌,贾环便与元春并桌而食。
只见皇帝与太上皇高坐于雕花龙凤的高桌高椅,尽显尊贵,其余众人皆为矮桌矮凳,等级森严,于斯处点滴尽显,泾渭分明。
贾环原以为“食不言寝不语”是不能不说,然见皇帝与太上皇言笑晏晏,忠顺亲王与陈靖亦把酒言欢,心中顾虑渐消,遂轻声唤元春道:“大姐姐。”
元春自幼入宫,彼时年仅十三,如今岁月悠悠,已历十余载,昔日懵懂娇憨之女,如今已化为端庄凝重的贵妃。
想当初,她被命入宫是为贾府搏个前程。
于她而言,贾宝玉、贾环皆为贾家血脉,皆是她心中所念。
奈何王夫人与贾母将宝玉夸得如那稀世珍宝,致她省亲之时误判形势,几近酿成大祸,心灰意冷之下,竟萌生死志。
自那时起,她对宝玉已然绝望,与王夫人、贾母亦渐疏远,在她心中,此二人实乃糊涂之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贾环这一声“大姐姐”,恰似那冬日暖阳,暖入元春之心。
元春遂一边为贾环夹菜,一边轻声道:“环儿,你与宝玉不同,你有壮志,有智谋。
此次出征,定要平安归来,莫学宝玉只知在女儿堆中厮混。
姐姐于宫中,日后贾府还需你来支撑门户。”
贾环忙道:“大姐姐放心,弟心中有数。
宝二哥有他的活法,我亦有自己的抱负。
我定不使贾府蒙羞,定要挣个功名回来。”
二人相聚时间有限,元春略一踌躇,终是问道:“母亲在府中可好?”
贾环深知元春所言的“母亲”乃王夫人,知其欲调和自己与王夫人的关系,然他心中不愿,遂直言道:
“二太太礼佛似有差池,近日举止怪异,闹出不少笑话。”
言罢,目光诚挚地看向元春,续道:“弟记得城外的清虚观如今闲置,那处清幽静谧,是个静心礼佛之佳处。
若二太太诚心礼佛,不妨往彼处小住。”
贾环之意,元春焉能不知?
眉头轻蹙,眼中闪过复杂之色,既有对贾环直言不讳的惊讶,亦有对王夫人现状的无奈。
遥想当年,自己尚幼,王夫人便极力阻拦她与贾环亲近,如今看来,这嫌隙愈发深了。
元春沉默少顷,仍为贾环夹菜,点头道:“我会与老祖宗言说。”
贾环见此,方端起元春所夹之菜,其模样憨态可掬,看得元春又爱又无奈,又觉好笑。
经此一事,二人心照不宣,遂有说有笑,闲话家常。
主位上的皇帝见此情形,心中甚喜。
他安排元春陪伴贾环,本就为使二人姐弟情亲,如此,贾环对他亦会更为忠心,此乃一举两得的妙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皇帝举杯而起,高声道:“此次出征,意义重大,关乎我大周的兴衰。
朕有陈将军与贾爱卿相助,必能旗开得胜。
待你等凯旋归来,朕定当重赏。”
众人闻之,皆举杯相应。
随后,太上皇称身体疲累,率众人先行离去。
皇帝则引忠顺亲王、永乐公主、贾环往御书房而去,欲商要事。
众人坐定,皇帝眉头微蹙,开口道:“祥瑞,如今大周两面受敌,战火纷飞,军需浩繁,每日耗费钱粮甚巨。朕思忖,若挪用银行的存银……”
贾环闻之,惊出一身冷汗,忙道:“陛下,此万万不可!
银行存银乃国之根基,若贸然挪用,民心必乱。
一旦遇突发之变,朝廷无银可用,必将陷入绝境,如大厦之将倾。”
皇帝亦知此计不妥,实乃因战事吃紧,钱粮匮乏,故而有些病急乱投医之态。
忠顺亲王在旁,大大咧咧道:“何须如此麻烦?抄几家豪富之家,即可解燃眉之急。
就说那江南甄家,我久已看不顺眼。
江宁织造局每年送往内务府的贡品,皇室尚未得用,他们竟敢私自截留,拿去巴结京中各处官宦府邸,成何体统?
直教皇室尚未用上,他们却以朝廷贡品四处钻营。”
忠顺亲王越说越激动,双目熠熠生辉,“甄家如此行事,必是家财万贯。抄了他家,既能得大量钱财,又可杀一儆百,以正朝廷的威严。
还有那几家绸缎庄、古玩店,平日获利颇丰,如今朝廷有难,他们亦当为朝廷分忧。”
贾环闻之,心下疑惑,问道:“我贾家与甄家亦是老亲,为何我家从未收到他家的礼?”
忠顺亲王先是一怔,继而露出一抹幸灾乐祸之笑,嘲讽道:“我记得西府是有收到的。
至于你所在的东府,你不过是个一等将军,无权无势,甄家怎会将你放在眼中?
人家随便扣下些许,便抵你几十年俸禄,何必来巴结你这等寒酸之人。”
贾环闻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道:“这等忘恩负义的甄家,真乃可恶至极!抄,定要抄了他家!”
永乐公主在旁,见状眉头一蹙,轻声叱道:“于陛下跟前,不得失态。”
二人闻之,方如梦初醒,忙向皇帝赔罪。
皇帝神色淡然,缓缓道:“于朕面前口出狂言,有失礼仪,罚你等每人一万两银子,从分红中扣除,以惩你等大不敬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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