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双手接过茶盏,轻抿一口,那紧锁的眉头稍稍松开些许。
神色稍显缓和,可眼底的隐忧却如驱散不尽的阴霾,仍不放心地开口问道:
“环儿,你且仔细讲讲,这大婚之时,究竟安排谁接待女眷最为妥当?
此事干系重大,含糊不得呐。
一旦选错了人,那些个眼尖嘴利、惯会挑刺的亲朋。
保准能揪出纰漏,闹得场面难堪,叫人下不来台,丢的可是咱一大家子的颜面。”
说罢,赵姨娘紧紧盯着贾环,眸中满是担忧与不放心,仿佛要将满心的焦灼都倾注在这目光里。
贾环嘿嘿一笑,身子微微前倾,凑近赵姨娘,抬手半掩着嘴角,神色透着几分狡黠,压低声音道:
“娘,您且放宽心,我心里早有计较。
要我说,就得寻个让她们不敢挑刺儿的主儿。
明儿个一大早,我便进宫一趟,给陛下和太上皇递上帖子,顺道去探望探望大姐姐。
大姐姐身边的抱琴,您也是知晓的,打小跟在她身旁。
大姐姐悉心调教,举手投足间礼数周全、行事稳妥,又在那深宫大内见过诸多世面。
那些个刁钻亲朋,纵使平日里眼高于顶,在抱琴跟前,也断不敢随意造次、妄加挑刺。
再者,抱琴与咱们府上往来也算熟络,行事方便得很。
有她从中帮衬周旋,女眷这边的事儿,保管顺顺当当。
一丝差错都出不了,保管诸事顺遂,宾主尽欢。”
赵姨娘眼睛骤亮,双手猛地一拍大腿,喜不自禁道:
“哎呀,还是环儿你想得周全!这抱琴,当真是不二之选呐。
有她镇场子,那些个刁钻古怪的婆子、媳妇,量她们也没那个胆子胡言乱语、寻衅滋事。
环儿啊,你可得跟大姐姐好生说一说,多给抱琴备些赏银,权当是犒劳。
虽说咱们是自家亲戚,可也不能平白无故地使唤人家,礼数上得周全。”
贾环点头如捣蒜,语气笃定应下:“娘,您放心便是,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大姐姐向来最是疼我,这点小事,她定然会应允。
况且抱琴久在宫中,眼界颇高,寻常银钱怕是入不了她的法眼。
我早打算好了,挑几样稀罕物件,再配上宫里时下正兴的料子,一并给带过去。
也算聊表心意,不显得咱们失了礼数,也好叫抱琴尽心尽力。”
这边话音刚落,惜春本就竖着耳朵听得入神,此刻更是顾不上作画了,莲步轻移,小跑着到赵姨娘身边坐下。
双手托腮,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脑袋微微一歪,满是疑惑地看向贾环,脆生生问道:
“环哥哥,我可从未听闻,有臣子成亲还给陛下、太上皇递帖子的事儿呢。
他二位日理万机,当真会理会咱们这等家常俗事?
莫不是你哄着姨娘开心,随口一说的吧?”
贾环嘴角噙笑,抬手轻弹了下惜春的脑门,佯装嗔怪,而后双手抱在胸前,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四妹妹,你这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我自然也没指望陛下和太上皇能拨冗亲临。
不过是递个帖子,把咱们这份心意稳稳当当地送到罢了。
再者说,你且细想想,像陛下和太上皇这般尊贵体面的人。
但凡收了我的帖子,于情于理,想来贺礼自是不会少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咱们礼数周全了,人家自会有所表示。”
正说着,探春恰似一阵风般,自门外款步而入。
只见她莲步轻移,手中纨扇轻摇,仪态万千,径直走到近前。
拿那纨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贾环肩头,似笑非笑,嘴角噙着一抹嗔怪之意,开口说道:
“好你个环儿,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叫我费这老些心力替你写帖子。
敢情你在这儿憋着坏呢,一门心思琢磨着去宫里‘打秋风’!
你也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咱们侯府眼皮子浅,失了大家风范。”
说罢,她款摆裙摆,挨着惜春优雅地坐下,将一叠写好的帖子递给贾环。
又端起桌上茶盏,轻抿一口润了润喉,抬眸瞥向贾环,继而说道:
“虽说你如今封侯拜相,在朝堂也算有了名号,可到底行事也得有些分寸。
递帖子这事儿,须得郑重万分,万不可失了礼数,落人口实。
你当宫里是咱家后院,随意就能伸手要赏?
万一触了霉头,得罪了上头,往后可有你好受的。”
贾环笑嘻嘻接过帖子,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里不吝夸赞:
“三姐姐这字,写得愈发劲道好看了,笔锋凌厉又不失婉约,旁人怕是临摹都学不来。”
说完,又重新拿出两张新的帖子递给探春,面不改色道:
“你在这儿教我做事呢?
你且去打听打听,除了世袭的,谁能在我这般年纪就凭自己本事封侯的?
官场上的门道,我心里有数,你少在我这儿纸上谈兵。
劳烦三姐姐,再替我写两张。”
探春也不恼,只是从容地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笔,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轻声问道:
“你还要请谁?”
贾环得意一笑,眉梢高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自然是戴权和那夏守忠,这些个太监,平日里仗着几分权势,在宫里宫外捞得盆满钵满,一个个肥的流油,不宰一顿岂不可惜!
尤其那夏守忠,平日里打着大姐姐的名头,没少去西府里打秋风、敲竹杠,这回我成婚,他少不得得出份厚礼,权当是还账了。”
堂内众人皆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似是在问:这也行?
探春瞧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微微摇头,轻叹一声,也就提笔蘸墨。
心里虽暗叹贾环行事大胆,却也知晓他如今有拿捏这些人的底气,笔下刷刷几下,便又写就两张帖子。
写罢,把帖子往贾环跟前一推,似嗔似怨道:
“你呀,往后行事可得留些后手,别一味莽撞。
虽说他们往日确有不妥,可到底在宫里有些权势,拿捏不好分寸,惹急了反咬一口,也是个麻烦。”
贾环敷衍地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
“我记得我还有个太子少保的虚衔,你们说要不要也给太子殿下写一张?
虽说我还从未与太子殿下见过面,但如今我封侯拜相,婚讯传出去,于情于理,递份帖子也算周全礼数。
听说太子殿下身体不好常年在府中静养,想来是不便来参加我的婚礼。
不过像他这般的体贴身份,人不来,想必贺礼自是不会少的……你们说是与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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