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随着彩霞款步来到那新改建的桑拿房。

    但见室内热气袅袅升腾,仿若轻纱薄雾缭绕,布置却精巧别致,于氤氲之中别有一种幽微韵致。

    贾环举步踏入,顿觉暖意如潮水般涌来,周身的酒意似乎也在这暖意的轻抚下渐渐散去了几分。

    彩霞在侧殷勤侍奉,纤手递上巾帕香胰,又柔声细语叮嘱道:

    “爷且在此处舒缓片刻,待汗出透彻了,身子便能松快许多。”

    贾环却笑嘻嘻地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肯松开,言道:“你也忙碌了整日,快些下来一同解解乏罢。”

    彩霞推辞不过,只得轻轻褪下那身艳红暗纹直领褙子,仅着一件月白绫子的内衫,与贾环一同没入那热气腾腾的氛围之中。

    一时间,室内唯余那氤氲水汽弥漫,伴和着二人的轻声笑语,仿若尘世之外的一方小天地。

    彩霞与贾环面面相向,她那柔荑轻轻替贾环揉着太阳穴,热气的包裹带来的舒适感,让她不禁轻吟出声,旋即又浅笑道:“爷这脑子自幼便是灵慧的,只是往昔在这府里,着实受了不少委屈闷气,如今可好了,事事顺遂如意,又兼得这诸多福泽。”

    贾环将头埋入她怀中,感慨万千道:“昔日在府里时运不济又馋嘴贪吃,常常要仰仗你与彩云的接济。

    彼时的艰难困窘,如今思来,真真是不堪回首。

    亏得有你们在旁相伴,方使我寻得些许心灵慰藉。

    如今我既已有所成就,定然不会薄待于你。”

    谈及往事,彩霞微微垂首,玉手在贾环额头上轻轻一点,嗔怪道:

    “你竟还有脸提及小时候之事,那时的你可真真儿是顽皮淘气,还妄图哄骗我与彩云的月钱。

    口口声声说只要凑齐五两银子与你,一月之后便还我们十两银子。

    我满心以为你遭遇了何等急迫需钱之事,还偷偷前往梨香院去瞧你。

    谁料想你竟是一点儿也不学好,跑去与晴雯她们耍钱,还输了个一干二净,我那时险些被你气得落泪。”

    贾环闻得此言,顿时老脸涨得通红,忆起那时彩霞与彩云每月仅有一吊钱。

    既要顾念家中,还要供他支取,真真是恩重如山,仿若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般。

    贾环瞧着彩霞那戏谑的眼神,羞愤交加,猛地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良久方松开。

    脑袋在她脖颈间蹭来蹭去,带着几分底气不足的意味威胁道:“你往后若再提这事儿,每说一次,我便亲你一次。”

    彩霞听了,只觉好笑,亦捧起贾环的脸回吻了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

    “我在旁人面前自不会提及这些,不过是与爷私下里念叨几句罢了,谁叫爷是我自幼便放在心上之人呢。

    且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之事暂且搁下,如今这府里的日子愈发顺遂,咱们也该好好筹谋一番往后的生计。

    那胭脂米虽数量不少,可也得设法长久保存才是,再者府里的诸般事务,我亦需帮衬着爷多多操持料理。

    唯盼着爷能在仕途之上再上层楼,家业愈加兴旺昌盛,如此咱们方能跟着沾光显耀。

    我虽无甚惊天动地的本事,然只要爷信得过我,我便是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待林姑娘入府之后,我定会与她和睦相处,绝不致使府里滋生闲言碎语,定要让这府里上下一团和气,和和美美才是。”

    贾环微微仰首,目光之中满是感激与深情,说道:“有你在我身边,我自是安心无虞。

    这府里大小诸事,有你从旁襄助,定然能够井井有条。

    那胭脂米之事,你且多费些心思,若需银钱人手,但去调配便是。”

    彩霞轻轻颔首,她身子本就娇弱,在这桑拿房中久待,已有些禁受不住那热气,便对贾环道:

    “爷,我只觉有些气闷,且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不如且去歇息了罢。”

    贾环点头应允,携了彩霞的手,步出桑拿房。

    秋风徐来,丝丝凉意拂于面上,贾环顿觉通体舒坦。

    彩霞一边拉着他碎步小跑着往自己的院子而去,一边说道:

    “这一热一冷的,可莫要着了凉,爷明日尚有好些事务要忙碌呢。

    待回了屋,我给爷端些热汤来驱驱寒。

    这桑拿虽妙,然亦不可时常浸泡,恐伤了元气,那便得不偿失了。”

    往昔在梨香院与精武堂时,皆是几个丫头轮流前来房里当值伺候贾环。

    如今贾环已然发达,反倒各个丫头都分得了一个小院和几个使唤之人,倒是贾环需得前去寻她们了。

    彩霞的房间却不似她的穿着那般素净质朴。

    窗棂之上糊着精致华美的花纹纸,屋内几案桌椅皆擦拭得光可鉴人,一尘不染,床上帐幔轻柔飘逸,绣着淡雅清新的花卉图案。

    桌上摆放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香炉,正悠悠散发出袅袅青烟,带着一丝甜腻馥郁的香气。

    平日里宫中赏赐之物,宝箱中开出的珍奇玩意儿,贾环亦会分与几个丫头。

    彩霞对那置于木盒子里会有鸟儿跃出报时的西洋钟甚是着迷,贾环见她喜爱,便将那钟置于她房中显眼之处。

    此刻,钟摆有节奏地左右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待进了屋,贾环便迫不及待地揽着彩霞往榻上走去。

    彩霞见状,忍俊不禁地捏了捏贾环的脸,说道:“你且等等,你出了这两年的门,想必耳朵里定有不少污垢秽物,我先与你掏掏干净。”

    言罢,彩霞取过一旁精致考究的掏耳工具,轻轻拉着贾环在榻上坐好。

    她半跪在贾环身侧,微微倾身向前,柔声道:“爷且宽心放松,莫要随意乱动。”

    说罢,便小心翼翼地将工具探入贾环耳中,动作轻柔舒缓,眼神专注而认真,口中还念念有词:

    “爷在外面闯荡奔波,这些细微末节之处恐是无暇悉心照料,如今回了府,有我在,定然不会让爷有半分不适。”

    偶尔轻挑出些许秽物,便用帕子轻轻拭去,又继续悉心探入,直至自觉干净了,才换另一只耳朵,口中仍絮絮说道:

    “日后我定会时常为爷打理,也让爷能清清爽爽地谋划府里诸事,在仕途之上亦能耳聪目明,不被那闲言碎语所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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