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环迎罢政老爹,心下厌烦那荣庆堂中母慈子孝、虚与委蛇的繁文缛节,便悄没声儿地往潇湘馆行去。
行至潇湘馆,只见院门半掩,那守门的婆子乃是黛玉从扬州携来的奶娘,见了贾环,忙堆起满脸笑意,福身说道:
“姑爷,小姐往荣庆堂给老太太请安去了,您且先去里屋,让雪雁姑娘伺候着。”
贾环闻听这一声“姑爷”,心下大悦,暗道这婆子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比那紫鹃不知强了多少,遂笑着回道:
“有劳嬷嬷费心,这是些许心意,嬷嬷拿去吃茶。”
言罢,便递与她一张银票。
那婆子瞧着手中银票,眉眼皆笑,自是满意这丰厚的“改口费”,忙不迭地称谢。
贾环进得院来,沿着那曲折游廊徐徐而行,两旁翠竹摇曳生姿,清幽之韵扑面而来。
他不禁微微颔首,心内暗自思量,这般景致,若再有几只憨态可掬的熊猫点缀其间,岂不妙哉。
正想着,却见雪雁立于游廊挂架之旁,正专心喂着鹦鹉,未曾察觉贾环已至。
贾环轻轻在她腰间点了一下,雪雁唬了一跳,忙转过身来。
见是贾环,粉面顿时飞起两朵红云,忙屈膝行礼,轻声说道:“三爷来了,姑娘尚未回来。”
贾环笑着摆了摆手,道:“我知晓,我自个儿进去等她便是。
这鹦鹉瞧着倒是精神抖擞,毛色鲜亮,有趣得紧。”
言罢,便伸手逗弄那鹦鹉,鹦鹉也不惧人,在架上蹦跳欢叫,学舌了几句,引得贾环开怀大笑。
雪雁见贾环兴致颇高,心下也松快了些许,说道:“三爷,这鹦鹉机灵着呢,姑娘素日里也爱逗它玩耍。”
贾环顺势拉过雪雁的手,边缓缓走着边问道:“怎的只你一人在此,旁的人呢?”
雪雁微微红着脸,朝稻香村的方向轻努了努嘴,说道:“珠大奶奶那边正值秋收时节,如今在招揽人手帮忙。
咱们潇湘馆的姐妹们想着能挣些外快,都跑去了。
我原也想去,可姑娘吩咐了,需得有人在这儿守着,以防万一。”
说罢,轻轻撅了撅嘴,面上露出些许委屈之色。
贾环见状,停住脚步,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温言抚慰了一番,笑道:“你这娇柔之躯,我怎舍得让你去做那粗笨活儿,乖乖留在这儿陪着我和姑娘,方是正理。”
雪雁红着脸靠在贾环怀里,声如蚊蚋般说道:“三爷,眼下无旁人,您可要去我那儿坐坐?”
贾环闻听此言,心中一动,瞧着雪雁那羞怯之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当下便将她拦腰抱起,径向耳房而去。
黛玉身旁共有八个大丫鬟和八个小丫鬟伺候着,贾环虽都眼熟,但能叫得上名字的,不过紫鹃、雪雁和春纤三人。
此三人皆为大丫鬟,其中紫鹃地位颇高,黛玉外出时,多由她跟随照料;
雪雁资历最老,自扬州便随侍黛玉左右;
春纤则是王夫人安排来伺候黛玉梳洗的,与贾环往来甚少。
毕竟梳洗之事多在早晚,且未成亲前,贾环亦不敢在潇湘馆留宿。
这十六个丫鬟中,部分为多个主子共用,常住潇湘馆的仅有四人。
丫鬟纵得宠,终是奴才,即便如鸳鸯那般体面,亦无自己的独室,皆睡大通铺。
潇湘馆亦是如此,耳房隔为里外两间,雪雁、紫鹃和春纤宿于里间,其余四个丫鬟则歇于外间。
贾环抱着雪雁进了里间,抬眼望去,炕上三张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最里间那张床上还放着一件未绣完的肚兜,贾环不免多瞧了几眼。
雪雁见状,轻呼一声,忙从贾环怀中挣出,将那肚兜匆匆塞于被下,啐道:
“三爷,您莫要瞧了,这春纤也真是的,做这些私密物件也不知收好,若被旁人瞅见,可怎生是好。”
雪雁红着脸,边整理着床铺,边嗔怪着说道。
贾环但笑不语,问道:“哪张是你的?”
雪雁手指向中间那张床铺,轻声说道:“三爷,这便是我的。那张靠窗的乃是紫鹃姐姐的,她素日里爱坐在窗边做些针线活计,说是光线好。最里头那张自是春纤的了。”
言罢,雪雁脸颊愈发绯红,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与羞怯,偷偷瞧了瞧贾环,又赶忙低下头去,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三爷,您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咱们这儿?
姑娘去了荣庆堂,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的。”
贾环心领神会,笑着拉她在炕上坐下说话。
雪雁心中最欢愉的时光,当属昔日随贾环南下的那数月。
彼时,她与贾环形影相随,日夜精心侍奉,贾环亦对她关怀备至,二人情谊日笃,那段日子成了她此生最难忘的回忆。
自回京后,贾环诸事缠身,二人相处时日渐少。
雪雁深知自己身份卑微,故而从未在人前表露过与贾环的关系,只是每至夜深人静,临睡前都会将那些美好的过往在心中细细回味一番。
如今贾环就在眼前,二人一同重温往昔温情,雪雁心中满是甜蜜与眷恋。
“爷,时辰差不多了,快些放我起来收拾收拾,若被紫鹃那丫头撞见了,往后我在她跟前可就抬不起头了。”
贾环听了雪雁的话,却不着急,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莫怕,我耳力极佳,院外动静皆能听得清楚,放心吧,无人会来。”
雪雁将信将疑,身子却也不再挣扎,只软软地靠在贾环怀里,心中既喜又怕。
她抬眼瞧了瞧贾环,见他眼中满是宠溺,心下稍安,低声嗔道:
“三爷,您就会哄我,万一真被瞧见了,可怎么好呢?我在这潇湘馆里可就没脸见人了。”
话虽如此,可那语气中却并无多少恼意。
贾环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我的好雪雁,你且放心,有我在呢。
我今儿个好不容易寻了空儿来看你,你却只顾着担心这个。”
雪雁听了,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轻哼了一声道:“三爷说得轻巧,您自是不怕,可我不同,我不过是个丫鬟,全凭姑娘的恩典方能在这府里安身。
若是因这事儿被姑娘撵了出去,我可就没活路了。”
贾环忙安慰道:“好雪雁,莫要胡思乱想。
林姐姐待你我是何心意,你还不清楚?她断不会如此狠心。
再说了,我岂是那不顾你安危之人?”
雪雁听他这般说,也觉得有理,便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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