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贾环,整了整衣冠,迈入养心殿西暖阁,纳头便拜:
“臣贾环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岁金安!”
贾环素日里以新帝党自许,承蒙皇帝诸多照拂,心内常怀感恩,只想着寻机报效。
此番进宫,心中暗自思忖,玉米这稀罕物什,用作给太上皇的贺礼,自是相宜。
只是须先让皇帝知晓,且还得备下一份更能让皇帝龙颜大悦的厚礼才好。
贾环悄悄抬眼,觑见皇帝面容竟透着几分憔悴之色,心内不禁“咯噔”一下。
暗自忖度:这西域来的香妃,莫不是真有什么魅惑之法,将皇帝的精气神都耗了去?
“祥瑞,来,坐到朕身边来。”
皇帝今日似心情尚佳,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抬手示意。
贾环忙不迭地谢恩,起身弓着腰,碎步挪至皇帝身侧,脸上挂着谦卑恭顺的笑容。
皇帝朝戴权使了个眼色,戴权心领神会,不多时便端上一盏茶来,轻轻置于贾环面前。
“祥瑞啊,朕听闻你已纳了好几房妾室,怎的至今尚无子嗣?”
皇帝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叶,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目光却从茶盏上方悠悠扫向贾环,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贾环未曾料到皇帝会提及这等私密之事,面上一红,挠了挠头憨笑道:
“臣下惭愧,许是臣下福薄,尚无子嗣之缘。
不过臣下也在着意调养身子,前些时日还寻得了些滋补的方子,望能有所进益。”
贾环心中暗自嘀咕:你不过只育有一位体弱多病的太子,倒来打趣我。
我正值壮年,有的是机会,迟早儿女双全,哪似你,被那香妃迷得颠三倒四。
这朝堂上下谁人不知,如今连个能撑得起场面的皇子都没有,却在此处操心我的事!
当然,这些心思贾环只敢在心底想想,面上仍是一副诚惶诚恐、恭敬有加的模样,仿若那谨遵师训的学童。
皇帝抿了一口茶,嘴角泛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朕已命张天师细细推算过,你贾家男丁一代不如一代,怕是风水有所欠佳。
这宁荣二府的原址本是前朝有名的花楼之地,虽说后来改建成了府邸,然阴气终究过重。
起初倒还罢了,你贾家到底是将门之后,也曾出过国公,还镇得住。
可自贾赦一代便不成了,你那大伯在袭爵考校之时,便已尽显疲态,才疏学浅,着实丢了贾家的颜面。”
贾环听了,也觉面上无光。
大周袭爵之制乃是降等承袭,降几等全凭袭爵者自身才能与功绩。
初代荣国公贾演乃一等国公,其子贾代善承爵考校为优,爵位仅降一等,袭了一等侯,后又因功晋至三等国公。
而贾赦作为贾代善嫡长子,竟将超品国公爵位连降侯、伯、子、男四等十二级,仅得了个一等将军之爵,当真是平庸无能之辈!
贾环虽心有不忿,却也只能陪笑应和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家中之事,让陛下劳心了。
臣亦盼能重振家风,为陛下分忧,以报陛下隆恩。”
说话间,贾环偷眼窥视皇帝神色。
皇帝放下茶盏,双手交叠于腹前,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继而说道:
“你的婚事乃朕亲赐,你又呈了请柬,朕自当回一份礼……
戴权,把朕年轻时在城外置办的那处庄子的地契拿给他。”
贾环从戴权手中接过地契,喜得眉开眼笑,连连向皇帝谢恩,那副贪财的模样倒把皇帝也逗乐了。
戴权满脸堆笑,谄媚地说道:“陛下对侯爷的恩宠,当真是如同那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这庄子听闻是肥沃之地,侯爷得了去,日后定是福泽深厚,子孙昌盛,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贾环笑容一滞,心内暗忖:这阉人竟祝我多子多孙,实是有些晦气。
戴权何等精明,瞧出贾环神色不对,心中暗悔失言,只想着待贾环成亲时,定要备上一份厚礼赔罪,以挽回这说错话的过失。
贾环将地契小心收好,又向皇帝行礼道:“陛下,臣今日特来献礼。”
皇帝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问道:“哦?祥瑞此番又带了何物?”
贾环忙让两个小太监将他进宫时所带的两个精致盒子取来,先取出其中的玉米,双手捧着,恭敬地介绍道:
“陛下,此物名为玉米,乃臣一位唤作薛蝌的挚友从海外偶然觅得。
这玉米极易栽种,不择土壤肥瘦,产量颇高,既可生食,亦能熟食,味道香甜软糯,恰似那蜜饯一般。
若能推广种植,必能解百姓温饱之困,实乃天赐祥瑞之物,故而臣特来献与陛下,恭贺太上皇大寿,愿太上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自古民生之事,皆为帝王治国之要。
皇帝听闻玉米效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仿若那暗夜中亮起的星辰,他坐直了身躯,仔细端详着贾环手中的玉米,问道:
“此物当真如此奇妙?”
贾环连忙点头,回道:“陛下,臣岂敢欺瞒。
这玉米臣已命人在自家田庄试种了些许,生长态势极佳,且成熟迅速,确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臣心想,若能在全国推广,百姓再无粮食短缺之忧,我朝仓廪亦能充实,此乃陛下之福泽深厚,更是天下苍生之福分也。”
皇帝闻听,双手微微颤抖,霍然从龙椅上站起,疾步走到贾环跟前,再次审视那玉米,眼中惊喜难掩。
他本就好大喜功,自北伐凯旋后便有些志得意满,常将自己与那唐皇汉武相较。
如今这玉米现世,在他眼中无异于又一项可名垂青史的丰功伟绩,仿若那璀璨的明珠照亮了他的帝王之路。
帝王之争,比的便是文治武功,如今武功已有建树,若能借推广玉米让百姓丰衣足食,必能在青史之上留下浓墨重彩,成为后世传颂之佳话。
然而未等他从激动中平复,贾环又打开另一个盒子,拿出一个圆滚滚的土豆,呈至皇帝面前,说道:
“陛下,此物名叫土豆,亦是薛蝌从海外带回。
这土豆更为神奇,耐贫瘠、耐旱涝,适应各类土壤与气候,产量之高远超玉米。
且食用之法多样,无论煎炒烹炸,皆味美可口,饱腹感极强,恰似那能填饱饥腹的神丹。
若能与玉米一同推广,我朝粮食困局将迎刃而解。
臣的姨娘柳五儿在府中辟出一块地种植此物,收成后估算,亩产可达十石,真真是神奇之物。”
皇帝死死盯着土豆,呼吸急促,眼神中满是震惊与狂喜。
他伸出颤抖的手,欲接过土豆细细端详,却不想身形陡然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贾环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搀扶,高呼:
“陛下!陛下!”
一旁的戴权也慌了手脚,扯着嗓子喊道:“快传太医!”
慌乱之际,皇帝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洒落在地,那刺目的红色让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贾环头皮发麻,心下暗忖:若皇帝此刻龙御归天,自己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危急之中,他一咬牙,略带歉意地看了戴权一眼,而后在戴权惊恐的目光中厉声喝道:
“戴权,还不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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