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到了一个滴水的塑料棚下,看见工作人员疑惑地关上了门,然后抱着膝盖乖乖坐在地上。
她是有家的,她和那些福利院的小孩是不同的,她要等人来接她。
后来,果然是妈妈找到了她,把她抱回了家。
那一晚,洛嫣睡在温暖干燥的被窝里,不知道外面的爸爸妈妈在争吵些什么,又在妥协些什么。
她只知道,几个月后,她的妈妈怀孕了。
白嫩的小手放在妈妈微微鼓起的肚皮上,洛嫣乖巧地抬头望着那双温柔的眼眸。
"是弟弟。"妈妈摸着她的头说。
那时候的洛嫣尚且单纯,不懂自己和弟弟的不同,她只记得自己很开心,因为她要当姐姐了。
但是某一天,妈妈突然流产了,医生把成型的弟弟从妈妈肚子里拿了出来。
洛嫣很难过,她想弟弟出生,也想妈妈健康。
洛鸿达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指着洛嫣的鼻子骂:"都是当初生你个扫把星害得。"
是这样吗?
洛嫣让自己趴到病床上,她看见昏睡的妈妈,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眉心的皱痕。
"妈妈,我是不是一个坏小孩"
"是不是没有我,弟弟就能够出生了"
这些记忆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但洛嫣就是记得清清楚楚。
消毒水的味道,晃眼的白灯,病床上的妈妈,还有她的弟弟——血红的一滩肉,依稀能辨别婴孩的模样。
一点一滴,横亘在记忆中无法被忘记。
从此之后,就像藤蔓长出了毒果,她稚嫩的心脏被一圈一圈缠上了各种各样的枷锁。
洛嫣把头埋进掌心,她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她觉得自己活得真是失败,十多年的记忆中,竟然只记得悲伤和痛苦。
忽然,洛嫣想起了裴曜。
她想起那一天,天气那么好,裴曜带她去兜风。她穿上了从没穿过漂亮的裙子,她去了日料店,看见了美丽的热带鱼,她喝醉了,在裴曜怀里打滚,他们去了拍卖会,裴曜送给她一束鲜艳的玫瑰,里面藏着一块会开花的手表。
她在地上停车场和裴曜一起拥吻缠绵,一起躺在粗粝冰冷的地方,抬头看天顶上面并不存在的星星。
放纵,快乐,炙热,自由。
原来,和裴曜相处的记忆是那么的快乐。
"裴曜,"洛嫣唇边露出了笑容,手指却紧紧捂住眼睛。
"我好想你啊。"
裴曜,裴曜,裴曜洛嫣在心中反复呢喃这两个字。
像是回应她的呼唤一样,洛嫣仿佛真的听见了裴曜的声音,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洛嫣——洛嫣——洛嫣——"
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在凄厉雨夜显得如此的渺小,但对于洞穴里的洛嫣来说,却是如此的深刻,仿佛一柄利剑,直直劈开夜空,掀起骤雨,直直插进了她的心里。
洛嫣忽然不害怕了,她拖着冰凉麻木的腿,一深一浅从洞里冲了出去,电光横闪,洛嫣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大声回应:"裴曜——我在这里!裴曜——"
她的嗓子破了音,像破风箱,难听得很,洛嫣却露出来了从未有过的最开心的笑容。
她摔倒在了地上,又爬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扒开挡路的树枝,她不害怕被闪电劈死了,被劈死也无所谓,只要她能看见裴曜!
裴曜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他在雨中奔跑太久,体力已经不支,他看着黑黢黢的树林仿佛出现了幻觉,不然他为什么听见了洛嫣的声音?
"是我听错了吗?"他目光如炬,眼中带着疯狂的期待看向了旁边的死党。
段卓凝神静听了一会,肯定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反应过来,又立马摇了摇头。
"你没听错,有声音!"
"有声音啊!"段卓话音刚落,就见裴曜疯了一般冲了过去。
他暗自赞叹又为好友高兴,呜呜呜,这原来就是传说中该死的爱情啊,比老子飙车都快!
洛嫣和裴曜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已经明确感知到了对方的方向。
他们用尽全力朝彼此的位置奔跑,直到洛嫣趴开树丛,站在那里看到了下方向她奔来的裴曜。
洛嫣隔着那道不算矮的山坡,看着裴曜在暴雨的冲刷下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
他们的样子都很狼狈。
洛嫣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更算不上好看,她用沾了泥水的手擦掉了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液体,大声喊道:"裴曜!"
洛嫣走到了那道坡的边缘。
"轰隆——"伴随一道雷声的炸开,白光中,洛嫣看见了裴曜张开的双臂。
她没有任何犹豫,直直跳了下去,然后,被裴曜稳稳接住。
裴曜看见了完好无损的洛嫣,激动地把人狠狠圈进了怀里。
洛嫣耳边都是裴曜咚咚咚的心跳,那声音比雷声还要强烈,比暴雨还要急促,洛嫣哭了,裴曜也哭了。
他抓住洛嫣,疯狂地吻了上去。
"宝贝儿,洛嫣,小家教——"裴曜像是确认洛嫣的存在一样,不停呢喃着洛嫣的名字。他的眼睛充血,却再没有了狂躁,只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和庆幸。
洛嫣任由裴曜用要把她吃了一样的方式亲吻自己,她轻拍着裴曜的后背,安抚他,让裴曜知道,自己很安全,自己在他身边。
"害怕吗,宝贝?"裴曜把洛嫣罩在自己的身下,他低头,洛嫣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那是裴曜这辈子再也无法忘记的最好看的笑容。
洛嫣抱紧了裴曜的腰,她的目光中,没有闪电,没有暴雨,全然都是裴曜的倒影。
"现在我不怕了。"洛嫣轻轻对裴曜说道。
裴曜的心脏仿佛被插入了电流,他情不自禁握紧了洛嫣的手。
"抓紧我。"
裴曜单手脱掉了上衣,撑起胳膊把衣服披在二人头顶,他在洛嫣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宝贝,咱们回家!"
回家
洛嫣跟随着裴曜的脚步,在雨中肆意奔跑,她不认得回家的路,但裴曜认得,裴曜会带她回到正确的方向,回到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昏暗的天,阴霾的记忆,仿佛都被暴雨冲刷而去,她贴近裴曜滚烫的胸膛,那是永远都有着蓬勃的心跳。
那道一直以来横亘在她心中无形的阻碍,在那一瞬间似乎也不复存在。
段卓看着前面黏黏糊糊,恨不得变成连体婴似的跑远的二人,再看看被雨淋成落汤鸡孤零零站在树下的自己,他痛苦地甩了甩身上的水,仿佛看见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道——
嘿嘿——快看,他好像一条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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