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怎么了?”张文定很纳闷,在他眼中,徐莹一直都是那种每逢大事有静气,会发火但却不会面露焦急和慌张的人。今天是怎么了,她居然露出了这种焦急的语气。
“全盛世陶瓷公司厂房垮了。”徐莹语气急促,声音里都带着点颤抖。
张文定一惊,马上说:“你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去,直接去陶瓷公司会合。”徐莹道,然后不等张文定回答,她就挂断电话了。
张文定赶紧风风火火地出门,在上车的一瞬间,他反应过来了,这事儿跟他没关系啊,他只是个招商局长,处理这种突发事件,不是他的职责范围之内啊。
这种事情一出,不管处理得怎么样,那都是一身骚。
也不知道厂房垮塌有没有人员伤亡,如果有人员伤亡,那就更麻烦了。不过又一想,徐莹在出事后能够想到他,要他前去,他也没办法不去,因为徐莹是他的领导,对他有知遇之恩,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徐莹也算是他的女人,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吧?
所以,明知道这一去可能会惹上些不必要的麻烦,但他也必须前往。
奥迪q7早在他从内沪回来之前就已经被武云给换了套武警牌照挂着,而且新牌照也配了省委和省委五号院的通行证。开着这车,他就不担心什么超速不超速的问题了,一路上比平时都快了几分,连连超车,出了市区后,车速更快。
全盛世陶瓷公司他知道地方,但对陶瓷公司具体的情况他并不清楚,那是他到招商局之前就已经在开发区落户了的企业。他知道全盛陶瓷公司,还是因为在乐泉公司进驻随江开发区之前,全盛世陶瓷是开发区内规模排在前三位的大企业。
路过管委会的时候,徐莹再次打来电话,一接通就直接相问:“到哪儿了?”
“到单位大楼了。”张文定沉着回答,“你到了没有?现场情况怎么样了?”
“我快到了,在你前面。”徐莹的声音不像先前那般颤抖了,但却比先前更低沉了,“现在的情况很复杂,龚书记就在现场,我和龚书记刚通过电话,至少有十五个人受伤,120已经去了,可能,可能……”
开发区里没有设立专门的紧急情况处理机构,跟市里各职能部门一样,就仅仅弄了个综合治安领导小组,徐莹任组长,纪工委书记龚玉胜任副组长。除了治安方面的问题,遇到什么突发事件,也由这个综治小组来处理。
徐莹作为组长,如果处理不当,肯定是要担领导责任的,龚玉胜虽然是副主任,可负的责任比徐莹只会大不会小,所以他去得最快。
徐莹一连两个可能,却都没将可能后面的话说出来。
张文定明白了,事故现场,可能出人命了。这突发事件别的不怕,就怕出人命。随江这地方不是资源大市,虽然下面县里也有几个小矿,但都不成气候,也没听到有什么矿难的消息传出来,而开发区这边就更是没人在意这种情况了。
突发事件本来就是个大麻烦,出了人命的突发事件那麻烦就更大了。
开发区这边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张文定自然更不可能遇到这种情况,他听出了徐莹话里的惊慌,但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安慰道:“你别急,我马上到,别急。”
“我能不急吗?”徐莹声音一下提高了,“现在家属都过去了,围着闹事呢!”
家属在闹事?
张文定心一下就提起来了,开发区内有不少落地企业都是就近招工,开发区内的原有居民有就业的优势。看来这个陶瓷厂的员工就是招的开发区,或者随江市内的人,要不然的话,家属来得不会这么快。
徐莹只比张文定早了不到半分钟,等她在司机的保护下来到看着危险其实相对安全的现场时,张文定也到了她身边。
张文定知道了有人闹事,可没料到现场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甚至开发区纪工委书记龚玉胜头上都流血了,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打的。而现场已经来了许多警察和治安联防队员在维持秩序,带队的竟然是武仙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石三勇。
先问候了一下龚玉胜,张文定便问石三勇道:“三哥,情况怎么样?”
“伤者都送医院了,死了三个。厂方负责人已经控制起来了,这事儿麻烦不小,你跑过来干什么?”或许跟工作性质有关,石三勇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没有太多波动,然后往人声嘈杂的方向指了指,道,“家属都在那边,你们龚书记跟他们交涉,还没几句话,就被打了。”
张文定就拍了拍额头,很想问问在龚玉胜受伤之后徐莹没到之前,他这个公司分局副局长应该是现场级别最高的领导,怎么没跟家属谈判呢?
不过想想这个问题太唐突,怕问得石三勇不舒服,他也就没问了,眼见徐莹要走过去跟死者家属交涉,他便朝石三勇道:“三哥,我先过去一下。”
“去吧,小心点。”石三勇点点头。
张文定几步蹿到徐莹身边,轻声说:“主任,现在他们情绪很激动,要不,你先别过去了。”
“我是管委会主任,我不过去谁过去?”徐莹横了他一眼,一脸严肃地往前直走。
张文定看了她一眼,没答这句话,不过心里对徐莹又多了一份认识。这个徐莹,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可看她这股子勇气,却是比龚玉胜强多了,能够坐到管委会主任这个位子上,果然是有与众不同之处的。
同样是女人,如果白珊珊遇到了这种情况,别说敢主动往家属那边过去,恐怕在听到消息之后就能够马上找到借口来都不会来。
徐莹的司机也跟在一旁走了过来,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强作镇定,一双眼睛四处瞄着,不知道是在防备着被人打呢,还是在考虑着万一冲突起来从哪儿逃跑比较方便。
哭泣声和吵闹声一阵接一阵,此起彼伏没有停歇,张文定听得也有些悲意,三条人命啊,说没,就这么没了。
眼前的情景,让张文定突然理解了徐莹为什么要坚持前往。
对他们这些干部来说,这件事情仅仅只是一个麻烦,但是对于死者来说,那就是跟亲人阴阳相隔的绝望与悲痛。
跟这份绝望和悲痛相比,麻烦又算什么呢?
将心比心,谁没有亲人?
是的,出事的地方是工厂,可是这工厂是在开发区里,徐莹是开发区的父母官,她不去谁去?
这在一刻,张文定不再觉得自己是为了保护徐莹而来,他觉得不管如何,自己应该过来看看,看看能不能为这些悲痛的人做点什么,能不能帮帮忙——尽管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能够帮上什么忙。
年轻的副科级招商局长心里,一直存着一份悲悯之心。
走过去的空档,张文定匆匆也往周围瞄了一眼,虽然现在是晚上,但由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灯光还是很充足的。视线可及处,只见一个长方形盖着蓝色铁皮顶蓬的厂房除了一个角还支撑着,其余的已经大部分坍塌,还有不少地方的铁皮被损毁,不知道是塌下来的时候就成了这样,还是救人的时候弄的。
从那个还支撑着的角落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厂房应该就是用浇灌的钢筋混凝土为支撑点,然后周围用铁皮钉成墙面,上面直接盖顶蓬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之类。
这玩意儿应该是空空旷旷的才对,上面也没啥重量,怎么会垮塌成了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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