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类事故,其实很多时候都会被定性成意外,谁都不用担负责。但张文定不想这样,该谁负的责任,那就得负。
如果这一次不处理,谁知道那段水渠上,会不会再发生同样的惨剧?
再者,司机没有驾驶证,车子没有行驶证这种事情,医院、交警、附阳镇上都知道,他如果硬要说是意外,那难免就给了别人攻击他的借口。
好吧,当领导的,出了大事都希望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现在这个事情吧,责任最多只到附阳镇,他张文定凭什么要帮附阳镇来承担那个风险呢?
孟冬寒和他张文定只是党校同学,虽说有些关系,可并不是特别亲近,孟冬寒在安青市里也是另有靠山的人,他吃饱了撑的为孟同学背书?
最主要的是,这个事情,如果不是发生在农村,款子又是水利局拨下去的,跟张文定就真的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现在就算扯得上一点关系,可如果谁想拿这个事情做文章,他一下就可以把分管生产安全工作的副市长给扯进来——哪怕那位爷现在出差了!
在会上的时候,附阳镇也就此次事故做了一个汇报,事故的原因调查出来了,车辆早已达到报废的程度但却并未报废相反还在使用,这是主要原因,然后就是驾驶员没有驾驶证,车辆没有行驶证这两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现场的路面太滑,车辆又超载,所以酿成了惨剧。
至于说驾驶员中午喝了酒的事情,没有谁再提起。
张文定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些说道,但显然不适合在会上当众问出来。
反正有这几条,也够那个司机喝一壶的了,至于不提司机酒后驾驶这一点,不管附阳镇方面是出于什么考虑,相信都是有理由的,他不想干涉得太细了。
陈家坝村那个当场死亡的人的名叫陈大阳,关于陈大阳的后事处理,附阳镇也有了个初步意见。
按附阳镇的说法,死者当初其实并不会被车上的石头砸到,但他为了救人,毅然冲过去,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了另一个乡亲宝贵的生命,他的品德是高尚的,他的举动是正确的,他见义勇为的活雷锋精神是值得大家深刻怀念与认真学习的……
经研究决定,附阳镇将在全镇范围内开展陈大阳见义勇为学习报告会,并向市委、市政府、市综治委汇报陈大阳的光荣事迹。
在陈家坝村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到陈大阳是见义勇为舍己为人,当时还有人说陈大阳站得离车子其实并不近,可他在沟里,一块大石头滚下去砸中了脑袋,现在一下子,居然就变成了见义勇为了。
不过,张文定知道,这种变坏为好事的把戏,谁都会玩。附阳镇可以用见义勇为的名义向上面要一笔奖金,用作陈家坝村对陈大阳的赔偿,还能够把这个事件的影响降至最低。
对这样的处理方案,张文定是没有理由反对的,只不过,心里总是有一点点无奈——见到这些弄虚作假的事情,自己怎么就觉得那么理所当然了呢?
晚饭就在附阳镇吃的。
张文定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领导,虽然对附阳镇这次闹出这个事情颇为恼怒,但也不至于拂袖而去。他现在可是市委常委了,不说在乡镇里收服几个下属吧,也要适当跟一些手握实权的乡镇干部多些交流——能不能建立一套较有实力的班底,还得他自己努力才行啊。
吃饭的时候,气氛不像先前工作的时候那般严肃了。
张文定不喜欢附阳镇搞出来的坏事变好事的手段,却能够接受这个结果——事情已经出了,尽量善后吧。
如果他表示不能接受这个结果,那他不仅仅会被人骂虚伪,还是对自己的政治前途不负责。嘿嘿,你自己都觉得这个事情是坏事,那就别怪其他人落井下石了哈。
郑举今天一个下午都是担心吊胆忧心忡忡的,直到在吃饭的时候见到张文定和孟冬寒等人喝了酒,一颗心这才放下。
水渠事件搞成了坏事变好事的样子,不是他出的点子,但孟冬寒也是跟他露了口风的,他没有请示张文定,像是没听到孟冬寒说的什么一样,不赞同也不反对。
他一直担心张文定会不会生气,现在看来,附阳镇的搞法还是比较不错的。
啧,早就听说乡镇干部的胆子最大,果然名符其实啊,张市长去了现场之后回来,他们都敢睁着眼睛说瞎话,硬是从一起事故中找出了值得宣传的闪光点,果然是有经验、有见识、有胆略。
吃过晚饭,张文定就回安青。
第二天下午,他才去随江。
在路上的时候,他分别给严红军和覃浩波打了个电话,三个人一起吃个饭喝个茶,正好谈点事情,只要严红军在组织部帮覃浩波说一说话,组织部能够有针对性的考察一下,那木槿花那边,覃浩波自然会去找白珊珊的,不用他张文定再操心了。
严红军当市委办主任的时候,覃浩波就对严红军相当尊重,大家都是干办公室工作的嘛,对上级领导当然得尊重了。
只不过,那时候开发区还只是副处的架子,而严红军却是正处级的领导,若不是张文定当时正在覃浩波手下做事,严主任的眼里还真的没有覃浩波这号人。
自从严主任变成严局长之后,覃浩波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打个电话想汇报工作,但偶尔遇见了,态度也还是相当端正的。所以,严红军对覃浩波的印象还不坏,再加上又是张文定亲自出面,他也就答应帮覃浩波留意一下,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机会没有。
严红军没有当场就给覃浩波一个明确的答复,也不可能给出个明确的答复。
他只是兼着市委组织部长的副部长,并不是组织部长,没那个权力明确答复什么,就算是组织部的一把手,也不可能会把话说死——领导说话,总是要留几分余地的。
对于严红军这个答复,覃浩波已经很满意了。
他是干了多年办公室主任的,自然听得出来严红军话里的意思,寻思着回去之后,得好好计划一下,再单独上严红军家里去,给严部长好好地汇报一下工作,把握住机会。
回了随江,张文定自然会给白珊珊打个电话,见不见面不重要,电话里联系一下,感情不至于冷淡就好。当然了,想跟她见个面的话还是要很诚恳地说出来的。
现在白珊珊的位置可是相当重要的,一天不知道要接多少电话,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请她吃饭,不管是上班时间还是周末,时间都不怎么属于她自己了。
对于那些邀请,她基本上都推了,但还是有些不适合推,那就见一见。
白科长知道现在是自己结识人的最好时机,只要在老板允许的范围内,能够多结交一些人,对她以后的发展,也是很有帮助的。
在接到张文定电话的时候,白珊珊刚坐上车,准备去赴约——随江市经济贸易委员会主任易筱然正等着她呢。
所以,在接到张文定的电话之后,她刚准备说今天晚上没时间的时候,却又念头一转,把地方说给了张文定,说今天刚好有时间一起坐坐。
最终一起坐一坐的,并不是三个人,而是五个。
易筱然带着市经委的办公室主任,然后还有文锦区委副书记卢美茹也带了个男同志,是区委办的,应该就是她的通讯员。
男领导不用女秘书,可女领导用男秘书的情况,还是相当普遍的,像木槿花那样一直用女秘书的女领导,其实还是比较少的——领导本身就是女的,威武之气不足,秘书再要个女的,容易被人欺负。
三男三女一起,不是喝茶也不是泡脚,而是唱歌。至于说一起游泳做美容什么的,还没那个交情。
市经贸委主任易筱然读书的时候学的是声乐,市里举办唱歌比赛,她可是经常拿奖的;文锦区委副书记卢美茹是文工团出身,也喜欢唱歌;白珊珊干招商工作的时候,没少陪人唱歌,自然觉得这个活动比别的聚会要好——想谈事的时候就谈事,不想谈的话,抱着话筒不放,别人也拿你没办法。
至于三位男同志,什么娱乐活动都不会怕的。
六个人中,三个处级,另外三个应该都是科级,其中卢书记的通讯员不知道解决了副科没有。
白珊珊这个科级却是丝毫不比三个处级差的,所以,另两个科级干部就当起了服务员了。
这么多领导们一起唱歌谈事,点歌倒酒之类的活,是轮不到包厢公主来做的——钱给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一番介绍客套过后,几杯酒下肚,卢美茹便拉着白珊珊说悄悄话去了,易筱然则举着杯子和张文定喝酒。
张文定看出来了,这个易筱然和白珊珊的关系应该是相当不错的,而易筱然今天应该是帮着卢美茹约白珊珊出来的,却不想被他给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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