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来的是不是太快了些”
看着面前一身降紫色朝服的人,双喜难得未见任何喜色;公主出事不过两日,他竟已经到了安阳
“皇命而已”
双全一如既往的平淡,轻回了一句便是带头往客栈内去
这客栈已经被整个包了下来,四处都由漠北军十二时辰轮流值守
双全扫了一眼客栈之内,凡接触到的眼神,无一不带着猜疑和敌视
吴军赤着上半身,绑带才缠了一半;此刻就已经挡在了楼梯上行的地方“公公受何人的命而来?”
“自是皇命在身”
“有何证据?”
吴军狐疑的打量着他,他并非不认识这人。只是安阳之事才发生不过两天,消息便是再快,也顶多刚刚才到京城。怎么这么快宫内就有人来接公主回宫了
“我就是证据”
双全不怒不喜,轻缓的开口说了一句。眼睛直视着他,不见半分躲闪
闻言吴军心中也是有了些数;先是双喜手中的天子剑,再是皇帝身边的第一高手;安阳此行;便是没有蓬莱一事儿,公主也躲不掉这一趟
房间内的了无屏息凝神替床上的人号脉,可试了几次,仍旧微弱的几乎没有;看了看她此刻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的脸,不禁想起前晚在广源寺门口见她踏着火光出来时一幕
师父给她测字时曾说西归凤凰、当为骄阳;凤浴火重生后方能成凰;凰则注定翱翔于九天之上
“大师”
门没有合上,遂双全也就直接入了内,朝了无点头示意后便是走到了床前,捏起那纤细的手腕,指尖动了动,眉头便是蹙了起来
“内伤这般重,再这么拖着,只怕也活不了几日了”
“师父?”
“实话实说而已”
双全将她的手放回床上,垂眸看着床边的了无,轻声道“并非看过几本医书就能通晓医理”
了无抬头看他,眼里清淡如斯;“公公有法子?”
“太医令、李濂”
“这如何等的”
吴军闻言便是急急开口,这里没人比他更清楚公主到底受了多重的内伤,那七个和尚的阵法变幻多端,厉害的很,折了他好几个兄弟;而在他到之前,公主就已经和他们对上了
“所以须得立刻启程回京城”
双全瞥了眼眉头紧蹙的双喜,又看了看床上生息薄弱的公主,心中不由得叹息起来;盲目的听从,有时不见的会是好事
“还等什么,她不是你主子”
见了无准备起身抱人,双全侧身挡了挡,朝着发呆的双喜轻斥了一声
双喜闻声才是回过神来,看了眼僵住的大师,又看了看神色自若的师傅,还是朝前连着被子将人抱了出去
吴军此刻没心思关心这些,跟着双喜便是往楼下去。若不是自己也一身伤,在双全开口说回京时,他就抱着人走了
“大师自幼出家,该是知晓情爱最是惹人恼;怎还想试上一试?”
了无没应他的话,轻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便是先一步离开了房间
“让开!”
看着将客栈围的水泄不通的百姓,吴军等人怒不可遏却又无法发作
如今安阳城中都在传是公主纵火烧了广源寺。广源寺乃是千年古刹,声望不容小觑,此举自是惹了众怒,这两日若非有几百漠北军镇守于此,他们可能一早被这些疯魔的百姓剥皮拆骨了
双喜抱着人在一群漠北军的护送下往马车去,路途不长,却是步步为艰
“天子剑在此,谁若是再拦圣驾,斩立决”
双全从后而来,冷着神色开口,稍近一些的百姓见状便是颤颤巍巍的后退起来,吴军见有用,便是大声喊道“阻圣驾者,斩立决”
“阻圣驾者,斩立决”
一众士兵闻声立刻呼应起来,士气铿锵直接压过了嘈杂鼎沸的声讨之音
见路终是让了出来,双喜三步并两步将人放上了马车
双全翻身上马随即调转马头对着一众百姓道“此事是非对错,陛下自会给安阳一个交待,只是皇家威仪,容不得侵犯,若再有此事,朝廷绝不轻饶”
“这是要走水路?”
看着双全领头往渡口去,吴军和双喜均是一愣
“她这般样子还受得住几日颠簸?况且水路更快”
双全斜了两人一眼,神情里都透着鄙夷;带着这么一群脑子不好使的,也难怪她伤成这样
“看清楚了?”
余湛半合着眼坐在太师椅里,满是褶子的脸上多了几分狠戾
“是的,确实是皇上身边的双全公公”
“皇上不愧为皇上,跟他老子一个德行,亲生女儿也能当刀使,成安那边如何了?”
“顶多明日,世子就到安阳了”
“哎~须得想个说辞好好应对他,否则以他的性子,不翻了天才怪”
“王爷不必忧心,打断骨头连着筋,况且,您和世子才是真正的血肉至亲”
“他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余湛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神情又严肃起来“京城那边也得安排起来,这人要是醒了,广宁王府的荣光也就到头了”
“公主”
夏风侯在船上,见双喜抱着人上来,心瞬间凉了一截,这得伤的多重
双喜见她时神情微愣了瞬间,不过转念一想,夏风和秋霜本就皇上身边的人,越过他跟师父联系也并不是难事,只是不晓得这事儿她们参与了多少
从安阳走水路,半日便能入天水湖,再行上小半个时辰,就是蓬莱。
今年春暖的早,还没到三月,蓬莱岛上的桃花便是竞相开放;一株一株盛开在湖的两岸。春风扫过,卷起枯败的花瓣摇曳在半空,撒在湖面,也撒在窗台
岸上不时有人向着此处张望;这船昨个儿半夜才从蓬莱路过,没曾想今日就返程了
皇家的船自非寻常能比,先前萧大掌柜的船已算的上奢华,然跟此船相比,仍旧差了许多
“船都备的如此妥帖,陛下便是一早就料到了?”
双喜跟在双全身后,立身站在船头;头顶的明黄旗帜猎猎作响,向四周来往船只宣誓着自己的身份
“此事后你还是回御膳房吧!你不适合留在她身边”
双全视线落在湖面荡开的涟漪上,避开他的问题,直接做起了安排
“这事你做不得主”
“她次次奔着死而去,而你们,却次次随着她去。愚忠对她而言、不过一把送命的刀”
双全转过身,直视着眼前的人,没有责备,亦没有情绪“小野,很多事;都不是心想就能事成;随心所欲的背后必然是剜心剔骨的割舍,你我如此,她亦如此”
“世上安得两全法”
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双喜心里泛出苦涩;比当初被拒绝时更甚;就为虚无缥缈的念想,便是忍着剔骨之痛也要将他舍去;既然舍了,就该舍得干净才是
几片红粉落在窗台,细风一吹,便是飘进了房间,落在一双葱白如玉的手中
抬眼看了看,手指轻轻捻了捻,花辨娇嫩,就这么轻碰一下便是失了颜色。了无扶掉落在身上零散的几片,起身往床边去
“这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吵死了”
看着床上人半睁的双眼,了无心中触动,一时呆在了原地,她何时醒的
“发什么呆,能叫她们别弹了吗?太难听了!”
翊阳气息微弱,声音轻浅;听起来倒有几分撒娇的意思。闻声了无便是明白了上次双喜同他讲的话,忍不住轻笑起
见他脸上神情终是舒缓了下来。翊阳嘴角轻扬了扬,却是不敢露出过大的情绪;喉间不时涌起的腥甜只要稍不注意,便能直入口中
“不远万里,与君同行;她们弹的便是与君行”
知她强忍着,了无在床边坐下,提她拉了拉被子“累就睡吧!总归是结束了”
抬眼看着这人,翊阳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或许是琴音嘈杂乱了思绪,亦或者是他过分温柔让她晃了神
短短四个月,他们生死执手与共;她持刀立于身前不让他白衣染血;她累时他拥她入怀让她安稳入睡,她牵他手走过大漠孤烟,看过长河落日;他回她十指相扣,步步相随
他给的回应真实又虚妄,好似黄粱一梦,又好似本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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