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质朴的宅子前停下,苏氏率先在老妈子的搀扶下走了下来,侧首扫了眼准备下来的赵文兰,再次冷冷开了口
“别忘了我的话,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来;我连你母亲一块发配了”
苏氏的神情冷漠的很,见赵文兰面色发白的僵在原地才心满意足的跨进了大门。见老管家候在门口于是又问了起来:“文廷回来了吗?”
“回大夫人的话,二公子去广宁王府了。王爷如今难得回来,只怕一时半会散不了”
听完这回答,苏氏眉头拧到了一处,脸上多少露出些不悦来。想了一会才继续道“遣人去王府传个话,就说老爷有事寻他,让他速速回来。”
老管家是个会看眼色的,见她神情不好便知有事发生。所以也不拖沓立刻亲自去了广宁王府
“夫人是不是太敏感了,只要太后屹立不倒;那余家就荣光犹在。咱们这么着急的撇清关系只怕会开罪太后”
“我也希望是我妇人之见太过敏感。可老爷乃六部之首,地位仅次于丞相和御史大人;如今文杰又入了工部。明里暗里不晓得有多少人眼红。人心向来拜高踩低,大意不得”
老妈子是打小就跟在她身边的老人,自然信的过,遂苏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后又安排道“遣人留意着老爷和文杰。要是他们从宫里出来了就知会我一声;我到底是个夫人,今个这事还得他们斟酌一番”
“哎呀,我爹也真是的;什么事非得今天说。成安又不在京城久待,就不能让我们几个兄弟好好聚一聚嘛”
赵文廷不情不愿的被老管家从王府拉了出来,一边抱怨一边磨磨唧唧的往马车上爬。还没等他爬进马车,就见陆家的马车也来了。一时间倒是疑惑起来
“怎么陆家也来叫人了?”
“二公子还是管好自己吧。夫人和老爷近来都在忙着给您相看姑娘。想来成亲之事不久就要提上日程了”
老管家的话成功让赵文廷闭了嘴老实坐了进去并十分用力的甩上了车帘“娶什么娶,这满京城没一个入眼的”
夏季的夜不长,好似合眼还没多一会儿天色便悠悠转亮。翊阳揉着额角从床上坐起来就见双喜和冬雪早就候在一旁了
“迎春近来不闹了?”
“可能闹了。不过今早月华姐姐说要去看看府邸。所以一起带出去了”
从天韶关回来后冬雪大多在帮月华照顾迎春。今日难得回公主身边她自然开心,说话干活都是干劲十足
“皇上赐的府邸这两日收整的差不多了,她如今是忠义侯夫人,总住公主府也不太好”
见她发愣,双喜一边递上帕子一边开口解释。昨晚关向阳才出事,今日月华就想搬走,而月华于公主而言又是与旁人不同的。就现在的情势来看,他不能保证公主不会多想
“无妨,她早晚都要搬走的。入府的人你帮着过过眼便是。”
将帕子递还给双喜,翊阳才从床上起身到妆台前坐好“今日没什么事不用出府,就梳简单些吧”
“好”
冬雪见她平淡的模样,心里的担忧也总算放下,欢快的凑到身后就要替她挽发
“公主只怕要出去一趟!”
双喜闻声忙将帕子洗好晾在架子上,眸色深重的来到翊阳身边
“吴军昨晚抓了一个人”
“嗯?”
城防军抓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要让吴军特意来知会她的。这人必定不寻常
“吴军说这人的马车坏在了出宫的必经之路上,还碰巧挡住了嘉禾公主的马车。而他临时受诏入宫,赶上了。”
昨晚吴军受诏入宫她能猜到,因为庞博去了天韶关,那么庞统便不能再独掌京城兵权。如今京中武将没人能比吴军合适
见翊阳不说话,双喜有点着急。就皇上如今的态度来看大有架空公主的意思。公主不可能不知道,但她却没有任何动作。所以他们一时也不明白公主究竟有何打算。吴军将此事瞒下未报而是先通知公主,其中用意明显。接下来就只能看公主如何选择了
“叫吴军把人送去大理寺吧!另外再转告他,伴君如伴虎,今日皇上能赏他,明日就能要他的命。”
搁下手里的簪花,翊阳的眸色冷了几分。惹的身后的冬雪胆颤,险些将发钗插到她脸上
“公、公主”
“无事,总归不出去。就不插了吧”
见她此番模样,翊阳稳下心绪,勉强牵起一抹笑意。而双喜到底是在她身边呆的久的,虽然心多少有些疑惑,却也没在这种时候追问原因。不论如何,如今的公主府并不算差。若是一直维持这样也未必就是坏事
“一群宵小之辈也敢打嘉禾的主意。哀家是给他们脸了”
“太后息怒,公主眼下不是没事吗。您可当心伤着身子”
文舒钓着一颗心,小心翼翼的替大动肝火的太后顺着后背。
端午那晚的事嘉禾没有说,要不是吴军将人送入大理寺,而张大人又碰巧审出点东西惊动了皇上。那这事估计寿康宫永远都不会知道
“让成安走动走动,哀家倒要看看除了翊阳,还有谁盯着哀家”
“这难道不是长公主的安排吗?端午那日、”
“吴军是她的人,若真是她的安排。绕这一圈作甚。能讨着什么好?”
文舒被她这一席话弄的不太明白。端午翊阳的威胁历历在耳。所以知晓此事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翊阳想用嘉禾公主来胁迫太后。可太后的提点也不无道理。若真是她的安排,吴军没道理把人送入去大理寺
“再让他从安阳调些人手去嘉禾的公主府。事情没查清楚前让嘉禾暂时不要来宫里请安了”
“从安阳调人应该不用了,此事已经惊动了皇上。不论从面儿上还是其他,他都不会坐视不管。听正阳宫那边说今个儿一早皇上就诏嘉禾公主进宫了。现下没听说公主出去,应该是在那边用午膳了”
“哼!算他有点良心”
听完文舒的话,太后才算安了些心,面色也放松了不少。可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出了不对的地方
“呵!天家无情,倒是哀家疏忽了”
太后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文舒也由一开始的疑惑变成了吃惊。都道虎毒不食子,嘉禾也就罢了;竟连翊阳也被算计在其中。
“意外吗?可这就是皇家。什么手足至亲;于他们而言,都不如那个位置重要”
文舒的吃惊并不让太后意外,反而有些释怀的笑了起来。这才是九子夺嫡胜利者该有的样子
宫外,忠义侯府
相比皇宫的清冷,这里就热闹的多。敲锣打鼓,鞭炮舞狮和门口来来往往的马车;无一不彰显着今日主人家的欣喜之情
“是关大哥生前人缘太好吗?我们还以为没人来呢。”
冬雪抱着咿咿呀呀的迎春也忙得停不下来,累的脸颊绯红,额上也是密密麻麻的汗水
“幸好都是夫人或者小姐们前来,否则那还有的忙活”
秋霜也是忙里偷闲,好不容意寻着个机会赶紧喘了口气
双喜见状虽有几份庆幸他不用去跑前跑后,可这过于热闹的情况于月华而言却不一定是好事“这府邸里都是新人,你们需的多照看着。别出了岔子”
稍后一些赶来的夏风还没来得及喘气便听见这话,顿时开口,极力表示自己的不满
“就会说,你咋不去。我们姐妹三个腿都快跑断了”
“呃……”
“长公主殿下,宫里来人了。夫人遣奴才来问问您是否要去看看”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拌嘴,翊阳闻言神情未变,只淡淡问了句“来了谁?”
“奴才不知,但是个公公。好像是叫双全”
门外的人此话一出,屋内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双喜。然此刻的双喜也是一脸懵。虽说他和师傅的关系随着西梁事情结束而有所缓和。可也没好到无事不谈的地步。遂只得双手一摊“我什么都不知道”
“长公主!”
“公主”
只是没等翊阳出去见双全,双全却在月华的带领下先一步入了后院,而且身后还跟着吴军
见着来人,翊阳心中便猜到个大概。这人是特意来寻自己的吧
屏退其余的人,屋里便只剩下双喜和月华。双全对此虽有些诧异却还是原原本本的将皇上的话带到
“过犹而不及,贪多必失”
短短几个字,双全说的异常平淡。但除翊阳外的几人却无论如何也平淡不了。公主此次战胜而归,虽名义上封了长公主,可任谁都看得出皇根本没打算给她真正的权利。公主也一直听之任之。怎么如今皇上会有这么一句警告
“公公你没传错话吧!公主这还能叫贪?”
先前的事吴军心中本就不平,这一席话正好给了他发作的理由。于是头一个开口辩驳
“其余不说,东洲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开疆拓土了。这滔天功劳到头来不过得了一个空名。难道这样也算多”
“若要这样算,日后那个将军还敢奋勇杀敌,扞卫国土。”
面对吴军嗤之以鼻的不满,双全却只嘴角禽了一抹浅笑,没有任何怒意。转而有些语重心长的朝吴军说了一句
“将军直爽,却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东洲已经屹立几百年之久;如今的公主也就只能是公主”
“公主怎么了。论聪明才智、论声望功劳;哪一个皇子能……”比得了
从一开始的振振有词到说不出后面的话;吴军总算品出了双全话里的意思。皇上并不是因为忌惮公主掌权才想架空她,相反是在保护她。因为无论她立下多大的功劳,拥有多大的权利;最终也只不过是一个公主而已。树大招风,东洲未来的新帝不可能容得下这样一个声望、权利都远胜自己的手足存在。哪怕她只是一个公主
军中向来强者为尊,所以吴军对此一时难以接受。就因生在皇家、就因是女儿身;所以即便她是天生的强者也必须敛起锋芒、折断翅膀然后谨小慎微的做一只金丝雀。
方寸之地的马厩养不了一日千里的良驹;满是桎梏的皇城容不下展翅的凤凰。合乎常理却又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在场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而事件的主人却一脸风轻云淡的喝着手里的凉茶,半晌后才悠然开口说了一句
“谨遵父皇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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