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七月底就该出发回京的队伍,因为皇上身体抱恙和嫡长公主重伤,一直拖到了中秋前日才缓缓出发;而本该中秋前举行的大考自然而然的后推到了九月
炎夏已过,八月的天凉爽了许多。南宁是花都,无论哪个季节这里都不缺争奇斗艳的鲜花,穿城而过的百花江也是因此得名。而此刻江边除了盛开的鲜花还有观望的百姓
归京时的队伍明显声势更加浩大,沐云苍在庞博和贺章的陪伴下站在甲板上眺望,紧随其后的太后也在三公主的搀扶下踏上了甲板
明黄的旗帜飞扬,华丽的金冠闪烁;似想和江边早开的皇菊争一番颜色,然而遥相呼应,却落下一副国泰民安之景
“看他没事,百姓也该安心了”
窗台上的身影有些懒散,一双含情的眼在阳光下半眯着,似昏昏欲睡;但在膝盖上轻点的手指表明了他清醒得很
翊阳靠在床头,神情淡然;看着窗口的视线有些迷茫,良久后才开口道“又能安心多久呢!都是假象而已…”
闻言孔十安睁开了眼;回头去看床上的人;她才醒来没两天,脸色还惨白着,没什么生机的眼神有些空洞
“那你会打破这假象吗?嫡长公主”
翊阳轻笑出声,没有回话;掀开被子就打算下床;又躺了一个月,再不活动活动,手脚都不灵活了
孔十安见状三两步跨了过去,伸手将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承受了她大半重量
“去窗口?”
见她点头,孔十安便扶着她缓缓走了过去。短短的距离她走得很费劲,乃至额上青筋突起,还起了一层薄汗
将人顺着窗台放下,孔十安又折回去拿棉被,替她垫在了窗台上;而翊阳也不客气,动了动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上面;今日阳光好,暖而不燥,晒起来很是舒服
她合着眼靠在那儿,神情放松下来后脸上多了分恬静;阳光洒在那张毫不逊色于能力的脸庞,未干的薄汗闪着微光,挺翘鼻梁下的嘴唇苍白,却让她平添几分女子该有的娇弱;愣神看了一会儿,孔十安才在窗台的另一边坐下
“我比他更适合你,至少在这种时候比他可靠”
突然出口的声音让翊阳睁开了眼,侧头去看对面的人,见他认真的神色后眼底生出一丝讥笑
“若非我们目的一致;你还会跟我来吗?”
对面的人陷入沉默,翊阳便又合上了眼,随即幽幽开口道“此次真正的赢家并不是我,而是太后;密室外的那一段话如此振奋人心,谁听了不为之所动;就是此刻将她私通西梁的证据摆在面前?你觉得有几个人会信”
“长涉朝,嫡为尊,这殊荣放在一个公主身上多少有点不合规矩;百官和宗祠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我若坐稳这个位置,那她踩着我走过的路岂不轻松;倘若我坐不稳,那东洲还有谁能和她对抗?”
“都能下床,看来是死不了”
胡医官托着一堆杂物进来,孔十安见状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她也懒得管他,瞥见翊阳精神不错,眼神柔和下来,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闻言翊阳嘴角扬了扬“可能阎王爷嫌烦不想收吧!”
今日本是中秋,虽然身体病的病,伤的伤,但宴席还是少不了,只是简单了许多;而翊阳作为重病号,倒是免了虚与委蛇的麻烦
夜里天凉,秋霜给窗口坐着的人披了件外衣;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后才退到了一边
南宁事出后行宫轻伤重伤一大堆,主子多又娇贵,容不得外边的大夫瞎看,辛夷自然忙不过来;所以皇上下旨调了太医院的太医过来,她也就随着一道来了。虽然看见公主的情况后心里也难受的很,可她只是一个婢女,多说无益
百花江的两旁挂了许多灯笼,各色都有,江里也有很多写满祝福或者心愿的河灯;楞是将原本漆黑一片的江面照的明亮;翊阳垂眸看着,有些出神
“公主,你们走后大师就住到茗山下的别院里了;双喜去劝过,但大师说要等你回去。”
秋霜在旁边陪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才将这事说了出来;公主身体刚有好转,实在不适合想这些烦心的事;但双喜说的话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她和夏风都曾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要说对这位九五之尊多了解做不到,但其性情还是能猜中一二;他若真动了立公主为诸君的心思,那他定然不会让大师留下来
垂下的眼眸微动,神情却未变分毫;看着从前方漂来的河灯,翊阳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随他吧,我又不止那一处院子”
回程的队伍走走停停,不慌不忙;等在京城的人却终日寝食难安,心绪难宁
“丞相也说不清楚,怕只有等父皇回来后才能弄得清楚情况了”
沐亦阳的脸色算不上好,但话语里还是恭敬的;尽管此结果是宸贵妃一手促成,可毕竟她是自己母亲,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自己,所以就算他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深深压在心底
“窝囊废,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让一个毛头小子给拿捏住了,真不知道爹怎么想的;让他做总兵”
然宸贵妃却完全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反而责怪起兄长;打从心里认定了此事是因为贺章将顾一鸣和庞博放进南宁才会导致这么个结果
沐亦阳见她正在气头上,心知就算给她辩解也没有用,只好默不作声的坐在一边,宸贵妃见他如此,更是来气,直接冷嘲起来
“你倒是气定神闲;嫡长公主~等她过了宗祠和百官这一道坎儿,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或许父皇并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不要对号入座;”
“你倒是看的开”
面对自己母亲从眼里流露出的讥笑,沐亦阳在心底叹了口气,稳下那阵不悦,转而开口道“翊阳在安阳本就受了重伤,知道此事后又不顾性命前去相救,父皇深受感动也无可厚非;一个嫡字,是身份尊贵的象征,可要以此来认定父皇有立她为诸的打算,未免太荒诞”
“毕竟反正都要过百官和宗祠这一关,直接立诸岂不更省事”
他沉着的话让宸贵妃面色舒缓了一些,可想到他今日正是和丞相讨论的此事,那这话只怕非他所想,但他却对此深信不疑;才短短几月,不想丞相就已经收服了他大半
“这话是丞相说的吧!”
见他不否认,宸贵妃倒是笑了起来,但眼神却幽暗了几分
“本宫一直很好奇丞相为什么突然就站到了你这边;我们既没有他的把柄,也没有什么恩惠,但他却如此殚精竭力的为你出谋划策;你说他到底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大道正统!”
沐亦阳义正言辞的回应并没说动宸贵妃,反而换来她更加轻蔑的视线
“听说沈晏两家的亲事定下来,是明年五月吗?”
此言一出,沐亦阳才醒悟过来她意有所指;沈晏两家的婚事本是成不了的,因为之前晏明枝半个名字都已经上了生死簿;若没有遇见从花岛回来的翊阳,若没有翊阳身边的辛夷,那她不过就只是一个将死之人而已
“沈丛文侍奉了两朝君主,你以为他当真纯良?不过审时度势罢了”
“我不否认作为丞相他一直都很敬职敬责;可是亦阳,我们才是一家人,也只有我们才能同进同退,荣辱以共”
“此事先容后再说,总归宗祠那边不会轻易松口;我们还有机会”
看出他眼里的纠结,宸贵妃缓下了态度,不再步步紧逼。沐亦阳见状心里也松了口气,轻声问道“什么机会?”
“不是还有安阳吗?这么大一块眼中钉,若我们能将它连根拔起,那文武百官和宗祠还有什么理由不拥立你”
宸贵妃笑的妩媚,好似刚刚的怒意都烟消云散;沐亦阳却越看越迷惑“儿臣不太懂,还请母妃明示”
“于大人是颗好棋子;本宫很庆幸当初没把他推给翊阳”
“既然这次没乘风而行,不如添把火,让风换个方向…”
“您是说指认太后?”
“自然不是。太后在南宁愿舍命也不愿做胁迫皇上的筹码,我们若说她是事情的幕后推手有谁会信;但是,余成安不同;相信皇上会乐意见安阳再无余家,或者东洲再无余家”
她如此一说,沐亦阳才是明白过来。他们若是此时将矛头引向安阳,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查找余成安;他的身份如果是真的,又能顺带牵制住太后。届时再把此消息和太后私通西梁的证据一并奉上,正好可以除掉这根深刺
见他明白的神情,宸贵妃也不再多做解释,直接开口安排道“他们回来还要几日,如丞相所言,你先安排好京中事宜;至于其他的等舅舅来了后再商议;此事由他们经手更为稳妥”
宸贵妃安排的妥帖,沐亦阳自然没什么好反对的,本来对她还有一丝不满此刻也都烟消云散。到底是母亲,关键时候还是更偏向自己儿子,即便是亲哥哥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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