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太子监国,听过大臣监国,那你听过公主监国吗?
端午后没几日,皇帝病重,已上不得早朝,于是下令由嫡长公主沐翊阳监国;此消息一出,满城上下皆为之沸腾
位份再高有时也只是一个名号,可监国有着实权,如此一来皇上的心思便昭然若揭;但文武百官无人反对,遂坊间也只敢私下议论。可公主勤勉,事无巨细都亲力亲为,一时也挑不出错来,渐渐地百姓也都接受了公主监国的事实
这一两年东洲虽没有战事,可朝堂却不安稳,争权夺利折损了不少官员;就连六部如今也只剩吏、刑、兵三部尚书还在,而户、工、礼三部都缺了主事人,礼部有沈如风倒还撑的住,但赵家一倒,不仅户部尚书没了,可怜工部连个侍郎都没有了
六部非同小可,寒门出生,没有根基的人是坐不稳的,既要家世不低,又要关系干净,一时半会儿却也挑不出来;但世家子弟多,挑挑拣拣填补下面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行。前头有利可图,即便他们能力尚缺,他们身后的家族也会用上十二分心
为了召集各地的世家子,翊阳下令举行一场秋猎,时间定在了中秋之后,地址则选在了巴中。彼时作为监国的她更是亲自下场,打算好好考教一番这些世家子弟
“唉,说是监国,到头来还是我们两个老家伙守着这朝堂”
朱自常拍了拍打皱的朝服,揉了揉酸痛的老腰,看着面前还剩的半摞奏折直摇头叹气
当初翊阳提议举行秋猎时,他也觉得朝中如今人员凋零,大多又上了年岁。从各地世家中提一些年轻人既填补了空缺又安抚了世家之心,一举两得;但这人却没说要亲自去。直到临了,人家收拾东西连夜去了巴中,他们却还眼巴巴的等着她来上早朝
对面的沈丛文闻言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六部就缺了三部,尤其户部为重,他只能揽在自己身上,本来孙子或多或少还能帮忙分担一点儿;这人自己走就算了,结果竟是将沈如风连同陆丰泽等年轻一辈都带走了。美名其曰大家年纪相仿,一起才能有个比较
这几个月翊阳对朝政的处理大家是看在眼里的,遂也不奇怪皇上会全不过问安心养病,因为她却有实力;可她越是优秀便显得几位皇子平庸,长此以往,并不是好事
思及此处,沈丛文又看了眼埋首处理奏折的人;过往这人最是守旧,当初公主要执掌兵权时,数他反对最强烈,如今公主把控朝政他却又习以为常,听之任之;实在不像他的一贯做派
“御史大人对此似乎乐在其中?”
听见他的话,朱自常从奏折里抬起头来,看着他满脸凝重的模样不由的笑了起来,随即开口道“我们老啦,费心费力的事就让他们年轻去做吧。我们呀、如今也就能看看奏折了……”
虽然他一口一个自己老了,无用了;可沈丛文却从他话里听不出半分颓败,反而有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同在官场几十年,他自然不信他真的认同如今的局势,真的认同那位公主
见他不信,朱自常捋起了白须,笑的坦然无愧
“你看如今边关无战,百姓安定,东洲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去打破这些呢?她若有能耐,我们就拖着残躯给她添砖加瓦,她若不行,何须你我,权利的刀自会做出选择……”
八月下旬,京城还处在秋老虎的余威中,而巴中却是秋高气爽,好不凉快
一行队伍二十余几人,在枝繁叶茂的官道上走的不紧不慢,尤其带头行在前方的骏马,散步似的十分悠闲
“于晨!你问他做什么?”
面对翊阳突然的问题,陆丰泽有些意外;从接到同行命令开始,他爹和岳父都提过,说公主唯独约他同行,必然有事要问,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问的居然是于晨
“你紧张什么,就问问而已!”
见他大惊小怪的模样,翊阳多少有些嫌弃,若非于晨不爱交际,而唯一算得上交情的只有余成安,赵文廷和他,否则她也不想找他
“这不是紧张不紧张的问题,他、”,他和余成安几乎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余家问题太敏感,实在让人无法不多想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饶是再不求上进,大理寺整了一年多卷宗也不能全无收获;余家和公主的恩恩怨怨扯不清楚,如今公主监国势大,难免不会有动余家的心思
并排而行的声音渐弱,直至没有,翊阳才停下了马去看落后一些的人。看他不太自然的脸色,便猜到了其想法
“余家不除,东洲不稳”
短短八个字,是答案亦是目的;她说的如此坚定,由不得陆丰泽不信,她真的要对太后动手了
“说来你和余成安关系还不错;怎么,想替他求情?”
可能是太震惊,陆丰泽一时接不上话,翊阳见状倒没什么意外,开口随意的问了一句
“自然不是”
许是怕误会,陆丰泽立刻开口解释“单个人而言我确实不希望他有事,虽是酒肉朋友,但那些恣意潇洒、把酒言欢的日子都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如今各自有各自的立场,他若安分守己,我信公主绝不会公报私仇;反之……”
之后的话他没说完,但翊阳能懂。父亲和岳父,一个掌刑一个掌法,他就算再纨绔,也不可能分不清大是大非
“六部尚书已缺半数,短时间内还补不上;若再少,朝堂会失衡;所以余家什么时候除、怎么除,需要万全之策”
翊阳突然认真,让陆丰泽神情也莫名凝重;或许是没想到翊阳居然会和自己商量这么重要的事,倒让他一时间有种被器重的错觉,只是这错觉很快就被打破了
“我一直很好奇,连你都成家立业了,一表人才的兵部尚书之子怎么就孑然一身,连闲职都没挂一个”
思及此处,翊阳还煞有其事的想起来“他看着也不像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莫不是身体有隐疾?”
陆丰泽也不知明明前一刻还一本正经的说着家国大事,怎么下一秒话题就逐渐跑偏,拉踩他也就罢了,还口无遮拦
“你、你好歹贵为嫡长公主,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言辞,青天白日的,怎么能打听男人的私事”
翊阳没理会他一本正经的说教,依旧自顾自的想着原因,不经意间瞥见紧随其后的马车,陆丰泽又瞬间明白过来,这人并不是真打听于晨的隐私;做为世家子弟,像于晨这样的确实难得一见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他就闷葫芦一个,也就余成安在的时候能多说几句。他俩自小一起长大,关系不一般也正常;而且我们以前一起都是花天酒地,只图个开心,他除了话少点,也没什么特别的”
陆丰泽挠头忆往昔,那些年岁如今看来荒诞又可笑,但无拘无束的恣意却也不复存在。仔细想想,作为当时世家混子中的一员,于晨明明次次都在,但他却记不起跟他有关的任何一件出格的事,好像在那些混账日子里,这人只是看客,并未参与过一样
越是想下去,陆丰泽越觉得不可思议,相识十几年,他竟然对他一无所知;到底是他们太不拘小节,还是他藏着什么……
见他说不出所以然,翊阳意外却也不意外;那时候他和赵文廷都不是有心机城府的人,不然也不配不上纨绔子弟的名号;但到底相识十几年,除了刻意隐瞒她想不到别的原因。只是年幼相识,有几个能分得清真心假意
巴中的夜已经有些凉,见人带好刀便要出发,了无赶紧拿了披风替她罩上
“山上凉”
看黑色织带在葱白如玉的手指间成了一个好看的结,翊阳笑了笑“我这几日应该不会下来,你若无聊就和虎头他们去周边镇子转转,但不能走太远”
其实这次出来翊阳本不该带上了无,两人的事旁人虽不敢说,但到底是敏感的,这次来的又皆是心高气傲世家子弟,届时闹出点事不好收场;可是公主府虽大,终日困在里面,时间长了也就烦了。所以还是将人带了出来,安置在山脚下的村子里,而她则要去半山腰的行宫,直到这次秋猎结束
了无明白她的心思,附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好,你万事小心”
巴中的狩猎场翊阳来过一次,那时才刚回东洲不久,如今一晃好几年,这里好似没什么变化,如从前一样好看
“哟,这么齐!”
四处燃烧的火把让整个猎场入口犹如白昼,温暖异常。来人比想象中还多,翊阳也不得不感叹沈如风是个好苗子,这办事能力也难怪周维当初要连哄带骗的弄去礼部
见她驰骋而来,沈如风总算松了口气;这几日他独当一面应付一众世家子,饶是好脾气如他,也在崩溃的边缘了
“公主来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本成群围在一起谈天论地的人都将目光聚集了过来;他们之中见过翊阳的并不多,此刻谁不想瞧一瞧能监国的公主到底是何种模样
翊阳不在乎他们是好奇亦或者试探才来到这里;既然来了,那就让这场秋猎实至名归,大获全胜
“诸位正是意气风发的大好年华,明日狩猎开始,望诸君旗开得胜、载誉而归”
陆丰泽的马不如霜花,落在了后头,等他跑上来时,就见翊阳端着酒碗同众人致词;她的话一语双关,今日身在此处的人都知道这场秋猎意味着什么
载誉而归,荣誉意味着更高的权利;由不得他们不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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