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双手合十道:“姑娘来了,请到左边禅房稍坐,师祖正在接待客人。”
小沙弥在前引路,但对于如意来说,这里已经熟的就像自己的家一样,完全不需用他人引路。
“多谢清见师傅。”如意落了座,对小沙弥行了一个佛礼。
如意便听到明了禅师的笑声如洪钟般从隔壁房间传了过来。
这时候清见已经奉上茶来,退了出去,如意想闭目养神,可旁边屋里的声音很是响亮,加之她的听力本就好过常人。
听到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说:“多谢大师襄助,江啸不甚感激。”
“江公子此番进京必将一举夺魁,老衲也是拿他人之物行善举之事。再则说江公子做了官必会为百姓谋福,是老衲之幸,百姓之幸,江公子不必客气。”明了大师带笑的话声传来。
“哦?那烦请大师见告是哪位恩人襄助,在下想见面拜谢。”
“江公子不必追问,你们今后有缘一定可相见。”明了大师面上的笑意加深了,随即问道:“江公子已经及冠了吧?”
“重阳日已经行过冠礼。只是家父识字不多,未曾为啸取字。”江啸平淡地说道。
明了大师微微一笑,知道江啸家中贫寒。母亲已经在前年过世,但因为不是本地人,连块坟地也无,无法安葬母亲,明了大师便把寺中坡地给了江啸安葬母亲。
江啸对明了大师非常感激,经常到寺中和明了大师讲经说法,也帮明了大师重抄破损的经书,还帮着壁画师傅修补脱落了的壁画、雕像。
江啸是古岚县东水河村人。
那里土地贫瘠,一条河横贯东西。以河为界,东边的村子称东水河村,西边的村子称西水河村。
两个村子每年都会因为争夺灌溉之水,发生斗殴伤人事件,但一直也没有死人事件发生,古岚县的县令明明知道,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
那一年东水河村和西水河村的人又因为争夺灌溉之水发生械斗,江啸的母亲安氏在混乱中被推搡到河桥之下,头撞到了石头之上,流出许多血后昏迷不醒,江父一时气急,拿起耙子拼了命,重伤了西水河村三人,自己这边也误伤了一人。
江啸当时中举不久,正在紫岩书院求学,听到消息后连忙奔回家中。但母亲安氏已经痴呆,连他都认不出来,求医问药不见起色,江啸决定带了母亲去州府访求名医,可惜家中不富裕,只能卖了田地、祖宅到州府去给母亲治病。
明了大师为安氏诊治,安氏托了半年,药石无力回天,终于离世。她到死都没有认出过自己心爱的儿子江啸,这是江啸心底最悲痛的事。他痛恨自己没有让母亲过上吃穿不愁的生活,也痛恨县上的官吏不作为。
明了大师沉默思索一会儿道:“老衲送公子逸之二字,公子觉得怎么样?”明了大师面带笑容地望着江啸。
“逸之,”江啸轻轻念着,然后起身合十道:“多谢大师赐字。”
“待老衲为公子解字。”
明了大师滚动佛珠,嘴里念诵三遍“阿弥陀佛”,然后微笑着看着江啸说:“啸,猛兽之声也,呼风唤雨,震撼山林,公子气宇轩昂,少年就中举,以后定能辅佐帝王,拯救万民。但啸字以口为旁,难免是非,右边肃字拒人千里,怕是姻缘不顺。老衲送公子逸之二字,愿公子今后有闲适之心,添平和之气,之字嘛,古代大书法家王羲之、画家顾恺之都已用过。正好配公子文人墨客的形象。”说完哈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敲击着如意的耳膜。
“大师注解鞭辟入里,逸之深深拜谢!”江啸起来深深一揖,江啸十分满意明了大师所赠的逸之二字。
随即如意听到门开的声音。
江啸手携着一个小匣子出门而去,那小匣子上面雕刻着竹枝,竹叶的掩映下有一柄如意,十分的精美。
如意知道大师已经会客完毕,起身走出门去,只见明了大师在禅房尽头的竹林中站定,望着那江啸离去的背影,如意也看了过去,原来是先前在大殿上所见的那个书生,那人青衫飘动,极快地转入林间小道上去了。
江啸的背影很高很瘦,远远望去带着一种孤傲之感,但是他的步伐很快很有力量,应该是个行事果决,做事坚毅之人。如意听明了大师对这人极其推崇,想来这次春闱一定能够高中,以后是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角色。
“姑娘看老衲结的善缘可好?”明了大师已经走到近前,笑眯眯地看着如意。
“他是大师真心相待之人,定是好的,大师法眼如炬呢。”如意露出顽皮的笑容。
“呵呵,真会夸人。”明了大师慈祥地看着如意。
“大师,我要去柿园摘柿子,还请大师允准。”弯弯的眉眼是那么灵动可爱。
“那是梧桐苑,就你自己栽了七棵柿子树,就改了名字了。”明了大师假装发怒。
“梧桐树才两棵而已,柿子树现在已经有了七棵了,以后还会有八棵、九棵、一百棵,大师你说叫梧桐苑多不合适啊,”如意撅起小嘴说道,见明了大师又要开口,忙说道“好饿呀,肚子都咕咕地抗议了,大师也不愿欺负如意的五脏君吧。”如意用手揉揉肚子,说的也是实话,早上吃的那一点点饭食早就消化完了。
“先用点素糕,空腹可吃不了柿子。”明了大师转身进了禅房,如意也跟了进去,首先入眼的是两个空茶杯,如意明白那其中一只便是刚刚那个江公子的。又见小几上果然有三碟糕点,仔细一看不就是两天前舅舅带来的嘛。如意也不客气,拣起桂花糕吃起来,还示意张嬷嬷和春杏也吃。
如意见张氏和春杏不吃,催促她们道:“糕点都蔫了,我们不吃,大师也不吃,岂不是暴殄天物。”说着如意抓起两个,分别塞到了张嬷嬷和春杏的手中。
张氏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谁家通判家的嫡出小姐天天饿肚子,放了两三天的糕点还吃的这么津津有味,一般平头百姓家隔三岔五也要买点糕点吃的,小姐却没有,老夫人一走家里那里还有一丝温情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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