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婧娴身上还有那几乎快让她求死不能的痛感尚存,半瘫在地上的她,眉宇中留存着快要将谢仪尽数吞噬其中的深刻恨意:“崔简之,你可别不相信本宫说的……你可知她方才都向本宫打听了些什么?”
一声清晰的冷嘲,并未让谢仪的神情有丝毫改变。
饶是景婧娴再挑拨离间,她也有办法能让崔简之一定留她在身边。
可就连谢仪都没想到,崔简之想都没想,就是斩钉截铁地将她护到了自己的身后:“我崔家如何处置下人,实是不该由公主费心操劳。”
“您在崔家客居多日,已经让我家中多人病倒……故而我特地向陛下请旨,让您搬离崔家,免得家中再出意外。”他眉眼戏谑,一个字不提景婧娴冠称的灾星名号,可字字句句又像是在责怪她将灾祸引到了崔家。
景婧娴的一口血都快喷洒而出,疼痛和气恼在她脑海交织,她偏头一歪索性直接晕了过去,同时嘴上还在振振有词:“崔简之,你一定会后悔的。”
“谢仪才是真正的灾星……”
细语喃喃犹在耳畔,可崔简之不再施舍倒地的人任何眼神,直直朝竹青嘱咐:“将人送回公主府再请太医把脉,实是不该再敢让她待在崔家一刻了。”
他好似无奈,眉宇中的鄙夷却骗不了人。
谢仪心头突突,脑海中已经在盘算着该怎么向崔简之解释那隐秘威胁,可惜,男人甚至都没有开口问过她一句,只是道:“姑姑方才施针累着了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谢仪一怔。
她看清了崔简之眼底来不及消散的疲累,忙了整整一夜,真正累着的人应该是他。
若说崔简之全然不好奇,她是不信的。
可他却没有开口想要探知过谢仪丝毫的隐秘,就这份信任,足够让她侧目。
在谢仪怔愣时,崔妗随口酸了一句就跑到了她身后:“怎么平日里没见过兄长对我也有这样的关怀?姑姑方才可是差点将公主的半条命都要去了,你也不怪罪几句,只问疼不疼?”
她模仿着崔简之温柔得快要掐出水的嗓音。
谢仪几乎不用想都知道,等待崔妗的一定是个暴击,得亏崔妗她手疾眼快地躲开了:“姑姑本就嫌我愚笨,再让你这么敲,可要真将我敲坏了怎么是好?”
“反正也有姑姑在你身旁时刻看管,我不用怕你犯事。”崔简之半开玩笑,实则是不喜她拿谢仪当作靶子。
谢仪被崔妗当作挡箭牌挡在中间,瞧着他们兄妹彼此的你来我往,就连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绷着的心念都在好不容易中松懈了许多。
若是她始终不知道那些残忍的真相,或许此刻一定会在中间厉声阻止他们的闹剧。
可而今,她却格外有些想要珍惜崔妗和崔简之面上隐隐的笑意。
她不知道哪一日得知了完整真相的她,是不是会由她将他们的这份欢愉毁掉?
最终,谢仪与兄妹俩回到长青堂。
崔夫人那面有崔妗照顾,她被崔简之带到了偏房之中。
谢仪顶着那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深沉眸光,以为崔简之是想要秋后算账:“奴婢今日冲动,实为大错,若公子想要怪罪……”
她一定照单全收。
可崔简之抬抬手,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语:“查得如何?”
“景婧娴看似骨头软,但也不一定说得就全是真话,贵妃姑母乃我崔家之人,你倘若真的要探听,可以来问我。”
“我掌管锦衣卫之众,所知道的密宗并不会比她少,更何况我还是崔家人。”
崔简之抿着唇角,一双眼眸果然快要将谢仪心底所有的隐秘尽数看穿。
她果然是不可能瞒得过他的。
可谢仪没有想过,崔简之竟然会将一切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男人的眼底没有试探,只有一片清明。
好似只要谢仪提问,他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是已经接触到过表层真相的谢仪,又怎么可能还会去相信崔家人?
尤其眼前的这位,还是崔家的麒麟子、独苗苗,崔简之从出生开始就背负了挑起整个崔家大粱的重担。
而谢仪要做的事,却有可能将他的家族陷于死地之中。
她和崔简之,或许这辈子永远都只能够做敌人了。
谢仪有些庆幸自己在很早之前就亲手割断了心中的那份隐秘情意,可那抹酸涩感触还在不断地向外蔓延:“公子,奴婢有何需要探查的?”
她将问题抛给崔简之,一双杏眸似是含水,可等崔简之再定睛望去的时候,却没能够从她的眼底捕捉到任何情绪:“容筱自戕与李既欢无关,李既欢还没到她宫中找麻烦,她就已经点火自燃,反而是锦衣卫在她宫中偏殿找出了大量旧主之物。”
“谢姑姑,你是容筱身前最后见的一个人,你还和她共奉过贵妃,你真的还想说她什么都不曾告诉过你吗?”
“她对姑母这般的衷心,临死前却要向我母亲下毒……这其中究竟藏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能帮你们。”
闻语,谢仪心尖一颤。
崔简之那双眸光像是能够让她不打自招。
可是,她的求存机会是容筱用命换来的,既然回了崔家,她就一定不会撒口:“她奉了贵妃?”
“倘若她当真能如此衷心,她又如何会跟了陛下成为后妃?!”
谢仪垂下眸光:“主仆共侍一夫,此事确实常见,可是作为从前娘娘的身边人,奴婢恨容筱。”
“容筱什么都没有和奴婢提及过。”
她字字停顿,手却不由自主地攥紧。
事先,她和容筱就有想过以崔简之能力,调查出这些都太过容易,这是容筱最后为她想到的话术。
可谢仪是用了全身力气,才终于说出这些违心话。
她或许真的恨过,可时至今日,怨恨早就化为了钦佩。
景婧娴说得有一句话没错,她再计谋深远也比不过容筱的敢想敢做。
身份受限的她只能将一切藏在心里,等在最关键的时候给到最狠的反扑。
崔简之看着谢仪的步步后退,心也早就沉入谷底。
谢仪还是不信他。
所以,才会什么都不愿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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