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集市上人本来就多，说是摩肩接踵也不为过，行走间难免会不小心和谁撞到碰到，一般也没什么人会把这当回事儿的。
叶楚月也是没想到她就进去钱庄换个钱的功夫，小宝这边儿竟就有了争端。
她走到人群最前面的时候，也总算看到了和小宝起冲突的人。
对方有三个人，都是女子，两名丫鬟打扮的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被他们护在身后的那女人似乎是他们的主子，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容貌姣好，妆容精致，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皮毛上竟找不出半点杂色来。
她身上的首饰并不多，但大到手上戴着的翡翠镯子，小到耳垂上的珍珠耳坠，样样都不是凡品。
这会儿她就安静地站在那儿看着面前那丫鬟训斥小宝，完全没有要阻拦的意思，脸上的神色漠然中又带着几分天生高傲的轻蔑之色。
那站出来指责小宝的丫鬟生着一张瓜子脸，模样倒是不错，可惜颧骨凸起，眉眼斜飞，隐隐是刻薄的面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小宝和李妈妈站在一起，李妈妈已经像母鸡护崽儿一样把小宝牢牢护在了身后。
小宝的小脸儿皱着，低着头，目光还紧紧地盯着地上那串已经被踩地不成样子的糖葫芦。
“这位姑娘，你讲话也要讲道理的，我们好好地站在这里，是你自己没注意看路冲上前来撞到了我们小少爷身上，不道歉就算了，你怎么还反咬一口呢！”
李妈妈毕竟是从忠国公府出来的，以前也跟在忠国公夫人身边见过世面，她当然知道面前这三个人不是什么普通人，被两个丫鬟护着的那女人绝对非富即贵。
可面对那丫鬟的挑衅，她也毫不妥协，不疾不徐地和她辩驳着。
那丫鬟听了李妈妈这话，朝小宝身上瞥了一眼，满脸不屑地“嘁”了一声。
“呵，还真是穷乡僻壤小地方出来的，什么阿猫阿狗地都能自称少爷了。”
“我儿堂堂正正，自然当得起这一声少爷，不像某些畜生，都已经做了别人的狗，还想把自己当个人物，不先看看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
叶楚月这一句话把周围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李妈妈看到她来了，暗暗松了口气，小宝则是眼睛一亮，快步冲到她身边紧紧抱住她的手臂叫了声，“娘亲。”
“乖。”叶楚月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安抚道，“别怕，有娘亲在呢。”
“刚才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你照实和我说。”叶楚月说这话的时候，抬眸冷眼朝那边那主仆三人瞥了一眼，“我倒要看看这青天白日的，有什么人敢颠倒黑白！”
小宝到现在都还觉得这事儿莫名其妙的，说起来的时候也是委屈，“李妈妈给我买了糖葫芦，我本来想去钱庄找你的，结果刚转过头她就撞到我身上了。”
小宝抬手指着站在最前面那丫鬟，“她把我的糖葫芦撞到地上了，还踩了一脚，却不跟我道歉，还怪我不看路弄脏了她的鞋。”
小宝这话一出，周围围观的那些人就开始对着那主仆三人指指点点了。
都在议论说他们仗势欺人欺负一个小孩子。
那丫鬟的脸有点儿挂不住了，面上却是半点不肯示弱，哼道：“我说的难道不对？你没看到这街上这么多人吗？手里举着这种黏黏糊糊的恶心东西，蹭到什么人身上就是你的过错！”
那丫鬟说着又朝地上那已经被踩地不成样子的糖葫芦踢了一脚，微微踮起自己的脚，给众人看她的鞋，“你瞧瞧，我这鞋都被糟蹋成什么样了？就这双鞋你都赔不起！”
叶楚月算是已经看出来了，应该确实是这丫鬟先撞了人，不过不肯认错，还想以权压人反咬一口罢了。
小宝皱了皱眉张口就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呢，那卖糖葫芦的黑脸大叔就不乐意了，最先嚷嚷了起来。
“你胡咧咧个啥？”大叔是个粗人，嗓门儿也大，这猛地开口一嚷把那丫鬟给吓了一跳。
“本来想着你是个小姑娘家家的，我一个大男人懒得搭理你，可你也不能太过分了！”
“这大婶带着这小娃娃好好地站地这儿买糖葫芦呢，我看得真真的，人家两个人一步都没迈出去，明明是你没仔细看路撞上了人小娃娃，这会儿你反倒还有理了？”
“你那鞋子就是金子做的，把人家小娃娃糖葫芦撞掉地上也是你的错，是你自己不长眼非要一脚踩上去，还想怪谁嘛！”
黑脸大叔瞪着那丫鬟道：“这糖葫芦是我媳妇儿亲手做的，选的最好的山楂，拿砂糖用文火熬出来的糖浆，用料全部都是好东西。”
“尝过我糖葫芦的没一个说不好的，你倒好，尝都没尝，张嘴就说我的糖葫芦黏黏糊糊还恶心。”
“咋地，你那鞋子真那么金贵，你舌头也长鞋子上了，踩一脚就能尝出来味道嘛？”
黑脸大叔哼道：“我的糖葫芦再差，也比你那臭脚香！”
这一番话惹得围观的众人都哄笑了起来。
那丫鬟被说地面红耳赤，气得差点儿没直接冲上前来撕了那黑脸大叔的嘴。
旁边看热闹的那些人也是看戏不嫌事儿大，还在跟着起哄。
“就是，人说的没错啊，明明就是你不对，撞了人家的东西踩坏了人家的糖葫芦，怎么反倒你是趾高气昂要教训人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跟咱们普通人不一样，人家是舌头长在鞋子上的奇人呢！”
人群里的议论声又引发了一阵哄笑。
连小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晃了晃叶楚月的手道：“娘亲，我们走吧，他们根本就不讲理，我不想理他们，我们继续去逛街！”
小宝这话刚说完，叶楚月还没来得及回应呢，一直被那丫鬟护在身后的女人在这时却突然出了声。
“挽翠。”她唤了那丫鬟一声，冲着小宝这边抬了抬下巴，“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是你撞掉了人家的东西，就赔给人家。”
“公……”那名叫挽翠的丫鬟猛地转过了身去，开口意识到不对又匆忙改了口，“小姐，这就只是一些下等的刁民想讹人罢了！我们不能惯着他们！”
挽翠明显还不想认错，可那女人却是不想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微蹙起秀眉沉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让你去赔钱！”
挽翠看出她已经有些不耐了，不敢再多嘴顶撞。
她不情不愿地转过身走到小宝面前，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哼道：“一串糖葫芦最多十文钱，这些银子足够你买十串了吧。”
说完这话她随手把那银子往小宝的脚上一扔，冷笑道：“多的那些，就当是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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