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瑟从没有醉过酒,他不知道醉酒是何感受,只听人说,醉酒可解忧愁。
于是,他借着这次,大畅淋漓的醉了一场。
时吟看他一杯一杯的敬自己,然后一口饮尽,持续不断。
他自己只喝了几杯,看着如此的古瑟,他的心莫名的痛。
他知道古瑟心里的苦,心里的痛,及不甘。
所以,他没有阻止,就让他喝了个烂醉。
……他想知道,酒醉后的古瑟,是否会跟他坦言,跟他说自己的苦,跟自己开口求帮助。
那样,他就会毫无顾忌的替他做一切了吧。
然,他于古瑟面前,总是不会那么顺利。
古瑟确实醉了,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喝醉了,就知道睡觉。
时吟看着他豪迈的喝了最后一杯后,直接趴了桌上,然后就不动了。
他拿着杯子僵硬的看着他,顿了半晌,就像时间蓦然冻结了般。
半晌后,他冗长的深叹了口气,放下杯子起了身,走到古瑟身边,将人温柔的靠了自己怀里,然后横抱起就往楼上走。
本人比他想象中的还瘦小轻盈,根本不像个少年该有的体重。
再者,由于腿脚还未完全长开,他比自己矮了个头,如此,显得他更加瘦小。
来到四楼开的房间。
时吟抱着人在床前低眸盯了许才小心翼翼的放了床上。
替其盖好被子刚转身欲走,原本平躺的古瑟忽然翻了个身,一只手扯了他的衣袖。
“别走,我怕……”
嘴里迷糊的嘀咕了句,也不知道他怕的是什么。
时吟迈开的步子当即顿下,心跟着一紧,迟疑了许,才在床沿坐了下来。
他双手将古瑟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拿下来,放了被子里。
“我不走!……你告诉我,你,怕什么?”
他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尽耐心细心,问的甚是温柔。
不醒人事的古瑟于被子里没了依靠,缩了冰凉的被子里,整个人都蜷缩到了一团,像只受惊的猫,没有竖刺,却蜷成了一团,瑟瑟发着抖,很是受伤的样子。
“……我怕,娘,我怕,我怕黑……”
紧盯着的时吟蹙了眉。
做恶梦了
迟疑了许,他伸手去轻拍了古瑟的背。
“不怕,有我在。”
哄孩子般的低道了句。
果然是有效果的,时吟轻拍着拍着,古瑟的身子就不怎么抖了,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看着古瑟安静似熟睡了,瞄到他额间的发丝乱了,便去帮忙抚顺。
他的手刚一动,那人的身子就僵了下,后一把捞了他的手抱了怀里。
“娘,你不要小瑟了吗?小瑟很乖的,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睡梦中的人,明明闭着双眼,突然就眼泪哗啦啦的流了出来,如涌泉般的。
哭得十分委屈可怜。
他这是梦到小时候的事了吧?
时吟看着如此的古瑟,心里莫名就堵得慌。
他深叹了口气,掀开了被子,和衣躺了古瑟身边,将人温柔的揽了怀中。
于被中一边温柔拍着那人的背。
“乖,没事了,没有人不要你的,你那么优秀,怎么会有人舍得不要你。”
就像跟他对话一样,时吟哄的很认真。
他没哄过小孩子,也没哄过谁。
然,他此时却哄的比谁都自然专业。
感觉到某人没有颤抖了,他才低眸去看怀里的人。
一低眸,莫名又揪心的疼。
他虽然没有害怕的身子颤抖,但,他眼角的泪却如刚才般,默默地往外涌,那样子,委屈且又倔强的。
这是……他长大后的委屈的泪水!
这一切,都是来源于自己的小皇叔吧?
僵愣间,他抬手拭了他眼角的泪水,但刚拭掉,又流了出来。
他心疼无奈,只得放弃,将人双手揽了怀中,紧紧的,且温柔的。
他想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甚至人生里,乃至整个余生,他都想好好的保护他,让他不受伤害!
……可是,他,却没有那个资格!
因为他,不接受自己的好,抗拒自己与自己的小皇叔对立。
然,让他如此的,明明就是他的小皇叔,他,却不能为他拿他怎样。
“……小瑟,你……喜欢凉生吗?”
时吟蓦然低问了句,试探着,也不知道怀里的人,会不会回答自己,他只是试探的问。
然,怀里的人,果然没有回答他。
蓦然间就平静了,蜷在他怀里安心的睡着了。
他低眸去看,看到他蜷在自己的胸口,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呼吸均匀,睡得十分安稳,只有眼角还挂着一滴未流下的泪。
时吟默默的看了许,伸出手,食指骨节温柔的蹭掉了他眼角的泪。
他拿了眼前细细的看着,拇指沾蹭了下,迟疑了许,只见泪滴处光芒一亮,光芒消失后,泪滴瞬间成了颗泪状的珠子,一红线从中穿过,绕在他的手上。
就像是他拿了带有红绳的手绳来打量其上的饰物,等他看完,五指一张,直接滑到了他的手腕上。
——他没有要送自己的东西,那他,就自己取吧。
此动作做完,他的目光又落了怀中的人身上,盯了许,又宠溺的将其揽紧了几分。
……原来,把他抱在怀里,是如此的温暖柔软!
抱着他,莫名的让人安心,心情平静,让人有种沉溺的感觉,迷恋的想把他余生都扣在自己的怀里。
他身上的味道,还莫名的好闻,莫名的能使人舒心,想要温柔的待他……
渐渐的,时吟于这气氛中有了困意。
他即闭了双眸,亦打算就这样睡了。
“咻!”
蓦然,一利器破风而来,划破夜里的空气,那声音极小,几乎微乎其微。
时吟倏地睁眸,抬手两指一伸,一银针就夹了中食指间。
“当真不错!——小吟,你可知道,若他是我妃子,你爬的,可是皇婶的床呢!”
时吟还未回眸,凉生已于窗口闪身晃了进来,立了房中。
他的武功造诣很高,闪身都是如鬼魅般的,身影一动,就已到了房中央。
房间的烛火时吟本就没有灭,他看着凉生的动作,看得特别清明。
凉生立于房间,冷然的盯着他,补充了句。
“忠孝礼,不懂吗?”
时吟于这突然的情景并不慌张,他的指尖力量一用,银针蓦地化光消散。
他眼角瞟了眼房中的凉生,低眸看了眼古瑟抓自己胸口衣襟的手,轻然的将其扒下来,于被中放好,后轻然的起了身,替其盖好被子才转身盯着房中的凉生。
“那真可惜,可惜他不是!”
无澜疏清的道了句。
自己心思单纯,哪怕被他撞了个正着,时吟也无动于衷,毫无愧意。
面对无所畏惧自己的时吟,凉生有丝不悦。
他的眸光微冷,蹙着双眉,打量了他几眼。
蓦地勾起嘴角冷然一笑。
“谁跟你说不是?是他跟你否认?还是你自当定义?”
时吟面上无澜,平静的表情盯了几许于自己冷意的凉生。
“小叔此时,很开心吗?你如此逼迫于他。”
时吟不接他的话,自顾的问了句。
不要以为他逼迫古瑟的事他不知道,明明如此身份高尚的人,做如此小人奸佞之举,他不觉得有辱身份么?
算是提点吧。
凉生却不以为意,他抬起手来于自己面前观赏,五指接触间,指尖拧开时,三根银针蓦然出现,在烛光下闪现一丝冷芒。
他盯着自己指尖的三根银针,幽幽的道。
“你到底是年轻,怎知世态哪似表面单纯,想要的东西你不争取,等着他入你怀?……呵,当真是未经世事了些!”
说罢,捏银针的手腕一动,手上的银针骤然飞射了出去,直接朝着对面的时吟,毫不留情的。
时吟因为他蓦然的动作稍怔。
他没想身后有古瑟也出手的毫不犹豫。
当即抬手往旁边一挥,迎面而来的银针于半路转了个方向,‘咻’的没入了旁边的床桅杆上,带着些许帐幔入木七分。
时吟能轻易接了自己这招,凉生一点也不意外。
他悠尔散漫的目光盯着对面的时吟,刚才的动作,五根银针又蓦然捏了指上。
他依旧于面前细细的欣赏着手里的银针,漫不经心的开口。
“听闻你母亲是妖狼首领一族,却为了你折损,不知道,你母亲的妖丹可有多少年修为,于我,又可否能借用呢?”
他轻飘飘的话,透着凉丝丝的威胁。
闻言,时吟顿然僵愣。
他,怎么知道这些?
自己都不曾知道自己母亲是何地位,只知道其母亲是雪狼一族,有着三百年的修为。
——她母亲不执着修炼,喜贪恋人间风尘,于人间贪玩时与他当时为太子时的父亲相恋,最后为了生他遭人陷害折损,妖丹却给了他,才让他有着人形的状态……
其中缘由坎坷,他亦不是很清楚。
他,又为何如此清楚?
凉生为了古瑟,倒当真舍得花心思,为了钳制住他,将他查了个彻底。
然,历经这么多,他时吟亦不是吓大的。
他望着他无所谓的轻然一笑。
“呵,小叔若有兴趣,小吟倒不会吝啬给予,只是,小叔又当如何来取?”
他不认这份亲正好,他也懒得跟他客气。
怪不得身后古瑟在,他也出手毫不忌讳,原来是多少了解自己的本事了。
凉生盯着这无甚波动的时吟,目光微沉。
这小子,倒比他想象中的稳重从容。
这么不得了的身份被自己知道,他都毫无波动。
“你倒是慷慨!”
话落,手上的银针骤然掷出。
时吟这时无了阻挡的意思,他就那样平静的往前面走了几步,又蓦然停了下来。
他换了个位置,错开了点正面对着床上的古瑟。
因为他怕不小心会伤到床上的古瑟。
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也懒得遮遮掩掩了。
他就那样站着,银针射至他眼前时,周身蓦然就出现了一层光圈。
那是他筑起的结界,银针碰到结界后,骤然就消散了,光圈结界如水波似的微漾了下,五根银针就那样没了。
“谁叫你是我小叔呢。”
他无澜的说了句,没有半丝表情。
说的话,亦学了凉生的拐弯抹角。
古瑟不知道,时吟于他面前只是坦诚,不愿说那深奥的话语。
其实,话里话,他比谁都会说,与他这小叔,不输丝毫。
瞬间,时吟并无刻意的气势就压了凉生半许。
这是凉生第一次见这么气势凛然的时吟,亦被他惊异到了几分。
就真的如那万里雪山里,千万群狼的首领,独首孤傲,气势凛然,不动声色,亦能势压全群。
而此时时吟就如那独立雪山顶端不动声色的首狼,仅自身的气势,就艳压震慑了周身千万狼群。
这时吟,是要跟自己动真格的了
不过,凉生丝毫不畏惧,他望着时吟玩味的一偏头,若无其事的盯着他。
“呵,小吟这是,想两败俱伤”
无所谓的笑了句,脸上挂着优雅的笑意。
时吟无澜的瞟了他眼,抬起手,手腕一翻,伸直的食指尖蓦然光芒一聚散,一锋利飞镖就飘浮其上,在半空旋转着。
“如果小叔愿意,我倒是乐意,想想,也有段时间未嗜血了,那日子,甚有些想念。”
说着,他眸光又蓦然一沉,盯着对面的凉生。
“只是,小叔你,想清楚了,两败俱伤,之后意义何在?”
时吟没有真正与他这小皇叔交过手,但他多少查过他。
听闻他懂得修行,亦曾修行过几年。
所以,他多少亦属于修行者,自己与他交手,应该是讨不了多少好,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但凭感觉,他们两个,应该是差不多的。
最后有可能会,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原来,两个都是不露声色的奇人
明明都这么厉害,却在古瑟眼睛上的事,做的迟疑。
——看来,两人都是有城府的呢。
“小吟知道小叔亦有些修为,但,若就此毁了,岂不是可惜?”
时吟顿了下,亦将他知道的说了与他听。
并非只他知道自己的底细,他的,他也多少知道点的。
他有牵挂,他就不一样了,他可无甚牵挂。
凉生因此倒是震惊的一僵,顿了许。
这事,连朱阳箐都不知道,他竟然知道
这小侄子,还当真不能小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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