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回到听墨轩,之前被裴元蘅鸠占鹊巢换的花草全都又重新换回来了,这一次她看着才顺眼了许多。
她不是那种自诩高洁的人,不喜欢什么花中君子,她就是喜欢艳俗的蔷薇,这种天气满院子爬藤的蔷薇,看着就让人舒心。
霍煜住的是隔壁的小屋子,并不大,在厉王府的人收拾了下后还算看得过去。
他躺在床榻上,屋子里充斥着药味,和隐隐的血腥味。
陆海哭丧着脸:“王爷最近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原本他身子就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还请郡主念在王爷舍命救郡主的份上,疼惜疼惜王爷。”
床榻上的人脸皮子抽抽了两下,他怎么就不知道陆海能说出这样肉麻的话?
然而沈黎却只是站在床边,目光冷冷:“喂,别装了。”
陆海赶紧解释:“郡主,其实我家……”
“若他的伤当真有大碍,朝朝姨不可能会放心出城去采药。”
沈黎打断陆海的解释,叹了口气,“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和你家王爷说。”
床上的人郁闷地睁开眼睛,他就说她聪明吧,哪里能骗得过,非得让他装病,这下好了,抓了个现行。
陆海心虚地退下,这下搞砸了,他是不是要去擦后院的兵器了。
好心塞。
“你要起来坐坐吗?”
难得的,沈黎并没有和他针锋相对,语调平缓。
霍煜笑着伸出手:“谢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沈黎对他就不像之前那般平和了,总是夹枪带棒的。
他竟然都记不得了。
不过能重新冷静下来大家好好谈谈,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
“其实你没有必要装病的。”
沈黎很淡定,她就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目光清朗而平静地与霍煜对视。
她好像有许久都不曾这样安静地和他说话了。
是为什么呢?
总是莫名其妙地被他调动了情绪,让她火大。
好些时候她都在告诫自己,在上京城这种龙潭虎穴里,得将心态放平,若是被情绪左右,很吃亏的。
就像之前在对面李家的时候,若被情绪控制,那她就会深陷泥潭。
“我们可以好好地谈谈的。”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冷静的沈黎,霍煜的心情很复杂,背后有点凉飕飕的。
沈黎却不管他是如何想的,开门见山:“眼下我们还是未婚夫妻,在外人眼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并不指望王爷对我坦诚相待,当然我也没有打算要和王爷交心交底,只是现在形势所迫,你我该装装样子的还是得装装样子。”
“赶走裴元蘅是迫不得已,希望王爷莫要记恨于我,将我们之间合作的事情搞砸了,我也相信,王爷并不是一个小心眼儿的人。”
她并不想再这样胶着下去,虽然她要广撒网,但霍煜无疑是网子里最重要的一条鱼。
至少这三个月,上到天子,下到百官,可都等着看他会不会暴毙而亡,所以这段时间她很安全,也能尽快攀交权贵,拿到离开上京城圣旨。
就算三个月后东窗事发,长公主发现她被骗了之后,她那个时候应该不在上京城了。
李家虽然混账,但他们说的却也是事实,定北侯府日落西山,她想要撑起这样大的一座侯府,只在上京城是不可能的,除非建功立业。
“你说完了吗?”
冷不丁的,霍煜开了口。
沈黎这才发现,他好像不高兴了,浑身上下都蕴着凌厉。
哦,她知道了,因为裴元蘅的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是撵走裴元蘅也是权宜之计。
裴家人在上京城太过招风,齐帝不追究就算了,若是追究起来,会牵连无辜的。
她头皮发麻,但还是不惧床榻上病号的凌厉,讪讪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爷应该明白,待到上京城的事才处理完了,你再接裴元蘅……”
“哐当!”
霍煜一抬手,床边放着的药碗都被他掀翻在地。
他抬眼,手指卷缩握成拳头,发出了不友善的“咔”一声。
沈黎已经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果然这狗男人的死穴是裴元蘅,才刚刚提到人家的名字就这么大的反应。
可她也没错呀。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沈黎已经想好了逃生路线。
霍煜现在是伤着,可她也伤着,两人半斤八两,若是当真动起手来,她肯定会吃亏的,所以必须在他动手前,先冲出去,好像爬窗要快点。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我也是好心。”
“所以,”霍煜抬头,深沉无比的眸光下藏着滔天巨浪,“本王应该多谢郡主?”
“那倒不用……”
“嚯!”
霍煜掀开被褥,沈黎几乎是瞬间爆发肌肉记忆。
“陆海!回府!”
霍煜觉得,他肯定是脑子抽抽了,才会想到和沈黎一个屋檐下好培养感情。
这家伙的心堪比北境大雪地里的石头,怎么捂都捂不热。
陆海在外面,起初没有听到针锋相对的声音,还以为自家王爷和郡主应该相谈甚欢的,可陡然间王爷暴怒的声音传来,吓得他一个激灵,立刻冲进房间。
“王爷……”
“诶?”
“郡主这是做什么?”
作为一名超级合格的侍卫,他有进屋子就扫视环境的习惯,可这一扫,就看到生气的王爷正在床边站着,而应该是事情导火线的郡主,此刻正双手攀在窗棂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脚已经踩上了窗台。
沈黎回头,刚刚好好隐隐地听到霍煜说什么回府,她茫然地扭过头来看,敢情不是要揍她呀。
吓死她了。
以前她没少挨大哥的打,爬窗逃是求生必备技能。
熟能生巧,爬的比较顺畅。
“那什么,”沈黎尴尬地退下来,用手擦了擦窗台,“我就是看看春见他们打扫屋子有没有尽心尽力,免得怠慢了王爷。”
“呵呵呵……王爷这是要回去了哈,那慢走哈,我就不送了哈。”
她能明显感受到与她只有五六步距离的男人在生气,那张脸冷的能掉下冰碴子,就像她刚刚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他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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