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简单办一下,还真是很简单。
内殿摆了两桌席面,虽说也都是龙翅凤肚,珍馐美味,但对于太皇太后的寿宴来说,的确简陋了点。
众人又是一番奉承她勤俭节约。
萧令宜内心冷哼,这群人是没见过当年还是贵妃的她,一次寿宴的规模快要赶上国宴。
不过她面上不显,不时含笑点头。
很快,众人在宫人的指领下落座。
太皇太后坐主位,萧令宜坐在左边的尊位,太妃们坐在太皇太后右手边。
萧令宜另一边则是各诰命夫人们,她朝右手边看了一眼,正巧是祁莲。
她是一品诰命夫人,被安排在最前方也是理所应当。
两人上次可称得上是不欢而散,今日也未曾交谈。
但既坐到身边了,萧令宜依旧朝她笑了笑,“宋夫人。”
祁莲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萧令宜略显疲倦的面容,还道是因为她上次说的话的缘故,心下不由有几分愧疚。
但她都是为他们二人好呀……
桌上香气四溢,宫中御厨的手艺自然是顶尖的,道道菜都让人食指大动。
但萧令宜近日因着天气炎热又忙于朝政,胃口不佳。
此时这些荤腥气息钻入鼻腔,让她本就微微沉重的头更加眩晕。
她耳边听着众人的奉承,素白的手拎着玉勺轻搅面前的汤羹,却一口也未喝过。
身边的祁莲似乎也身体不适,甚少动筷。
宴席过了一大半,太皇太后不着痕迹地看了萧令宜几眼,见她面前的汤羹更换过三次,却硬是一口未喝。
她沉了沉心神,开口道,“太后,哀家见你一口未动,怎么,膳食不合太后口味?”
萧令宜回神,淡笑道,“母后宫中的膳食自然是好的,只是儿臣近日胃口不太好,因此用不下什么。”
太皇太后闻言连忙关切道,“事多而食少,可不是长寿之相。”
说着又扫了一圈席面上的膳食,“是油腻了些,来人,给太后上些清淡开胃的饮食来。”
太皇太后身后的大宫女亲自福身,“是,奴婢这就去交代小厨房。”
不多时,一位膳房的太监端着几道菜上来了。
清蒸山药,白灼凤尾虾,凉拌鸡丝,还有一碗冰镇的银耳雪梨汤。
的确是一些清淡开胃的膳食,奈何萧令宜是真的没有胃口。
太皇太后为免太过明显,没有多言,只是道,“多用些。”便转头继续与其他太妃诰命们言笑晏晏了。
萧令宜想到今日还未给祁鹤安回信,便思索着找个什么理由提前回宫。
却听这时,身边响起细微的声音。
她扭头看去,见祁莲正低着头,用帕子捂着嘴,身子一抖一抖地。
似乎是犯了咳疾,却又不敢惊扰太皇太后寿宴以免晦气,只好自己强忍着。
毕竟是祁鹤安的姐姐,萧令宜存了照顾的心思。
她见好一会儿祁莲都没缓和,便将面前的雪梨银耳羹递到她面前。
萧令宜轻声道,“雪梨润喉,待会哀家提前离席,你既然身子不适,便与哀家一起走吧。”
祁莲抬起咳得泛红的眼尾,轻轻点了点头。
待咳嗽稍缓,她低声道,“多谢太后。”
喉间的确难受,便端过银耳雪梨羹用玉勺含了一口,喉间涩痛稍缓。
祁莲面色好转几分,朝萧令宜道,“臣妇好多了,多谢太后娘……”
她细弱的声音一顿,面色也几乎凝固。
萧令宜正侧耳听她说话,见状低声问道,“怎么了?”
祁莲没有回答她,萧令宜再次追问,“宋夫人?”
这次祁莲终于张口了。
她一张口,鲜红的血争先恐后地从她口中溢出,顺着下巴迅速滴落,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萧令宜面色大变,陡地站起身,“来人!传太医!”
这一惊变立刻将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片刻后所有人都慌乱起来。
在座无一不是纵横后宫后宅之人,不会看不出祁莲泛紫的唇色是中毒的标志。
她们纷纷扫视着眼前的膳食,会不会,这里面会不会就藏着会夺去她们性命的剧毒?
可是太皇太后的寿宴上怎么会有剧毒之物?
是啊,怎么会?
萧令宜招手唤来宫人将祁莲抬到了后殿,而后冷冷扫视向太皇太后。
“禁军首领何在,将整个寿康宫包围封锁,给哀家严查!”
太皇太后也刚从震惊中回神。
只不过她不是震惊剧毒之事,而是震惊毒发之人怎么会是一个命妇!
明明她只在萧令宜的膳食里下了毒,为何?!
她视线迅速地在桌上扫视着,而后看见了祁莲面前的那碗冰镇银耳雪梨羹。
她骤然闭眼,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这场针对萧令宜的杀机,简单,却绝不会失手。
明明只要她在听戏时饮下一杯茶,明明只要她在寿宴上服下一碗汤羹。
那她立时三刻便会毒发身亡,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她的命!
可为什么,她偏偏一口未动!
是真的身体不适没有胃口,还是她早已知晓了她的计划才会如此?
若她早已知晓,那为何又会有命妇毒发?
是了,有人毒发,萧令宜才好借由向她问罪!
好一手祸水东引,好一个狠心的女人!
那么是谁泄露了秘密?是她身边最信任的心腹大丫鬟?还是那个一家老小的命都在她手里的膳房太监?
太皇太后浑浊的双眼在两人之间扫视,看得两人心惊胆战。
萧令宜不知太皇太后心中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人了。
吩咐禁军将整个寿康宫包围后,她便没有理会太皇太后。
祁莲正死死抓着她的手,指尖陷进了她的皮肉里,渗出鲜红的血迹。
萧令宜却仿佛感觉不到痛,她握着祁莲的手,朝门外怒道,“太医人呢!怎么还未到!”
话音刚落,一个须发皆白的太医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太后恕罪!微臣来迟!”
萧令宜认出这太医是太医院里最擅解毒的圣手,连忙道,“快,为宋夫人诊治,务必保住她性命!”
老太医放下药箱,伸手扒开祁莲的眼皮,舌头,一通望闻问切,最后颤颤巍巍地得了一个答案。
“回禀太后,此毒乃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太后恕罪,微臣无能为力……只能以百年参汤吊住精神一时半刻,太后娘娘有什么想问的,速速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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