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喝着姜太医开的药,萧令宜那些不适之症很快消退。
变得能吃能睡,面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
于是她又照常处理政务,只不过有乌苏的监督,她并没太辛苦。
这日回到坤宁宫时,时辰还早。
八仙桌上已经提前摆好了温养滋补的膳食。
萧令宜扫了一眼,由宫人服侍着净手,一切完毕后才坐到桌边。
还未动筷,殿外又走进一个拎着食盒的心腹宫女。
萧令宜本没在意,御膳房时常加膳也是常事。
只是宫女走近,却从食盒里捧出一碗色泽浓郁的药汤。
她眼神一凝,盯着宫女没说话。
乌苏见状连忙接过药碗放在她面前,“娘娘,这是奴婢吩咐她熬的,姜太医说,您的身子已经恢复,随时可以用药了。”
“刚在小厨房里熬好的,还热着,不太苦呢。”
萧令宜怔然片刻,才伸手接过。
的确如乌苏所言,刚熬好的药散发着浓郁的苦气,热度透过瓷碗,烫得她指尖生疼,几乎端不住。
啪——
药碗被重重地放到桌上,溅出了几滴褐色的药汁。
乌苏惊讶看来,“娘娘,怎么了?”
萧令宜蜷缩起手指,朝她笑了笑,“无事,有些烫。”
“是奴婢失职,那娘娘先用膳吧。”乌苏自责地端起药碗,用汤匙缓缓搅拌,疏散热气。
萧令宜轻轻点了点头,拿起筷子。
盘中早已布好了她爱吃的菜,刚刚还充盈鼻腔的香气却统统消失不见,只余苦涩。
她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没滋没味地咀嚼着。
耳边汤匙和瓷碗碰撞的清脆声不绝于耳,无端让她有些烦躁起来。
正在这时,殿外突然有宫女走进来行礼,“太后娘娘,陛下派人传话说今日想和娘娘您一起用膳。”
萧令宜一顿,然后迅速放下手中筷子。
“哀家是有几日没有陪景儿了,你去传轿吧。”
她说着用手绢擦拭了下嘴角,便起身朝外走去。
“娘娘?”乌苏还端着药碗,有些无措,不知道手上的动作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萧令宜回头朝她淡笑,“你近日伺候哀家辛苦了,今日便早些歇息吧。”
走出坤宁宫后,萧令宜才几不可闻地送了口气。
到了商景的寝宫,陪着他用了晚膳,又抽他背一些文章后,他被大宫女唤去沐浴了。
萧令宜起身随意地在殿内转着。
她走到内殿时,正好见另一个宫女云香在柜子前整理些什么。
走近一看,是些小衣服。
云香是常伺候商景的人,与萧令宜也并不陌生。
她福了福身笑道,“奴婢在整理陛下小时候的衣物,太后娘娘来得正巧,您看,这还是您当年亲手给陛下缝的呢,早就穿不上了,陛下也一直不让奴婢们丢掉。”
“是吗?”萧令宜诧异地走近,随手翻出一条小衫子,只见上面的绣花技艺粗糙,倒的确是她做的。
她想到回忆,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当年商景皱巴巴一团被送入坤宁宫,她虽觉得丑了点,但还是很喜爱的。
虽然手艺不佳,也不辞辛苦地亲手为他做的许多衣衫,当时还将十指都戳了不少洞。
后来商景渐渐大了,要常见外人,便不好穿那些做工粗糙的衣衫,改穿宫中绣娘做得了。
没想到过了几年,他竟还留着这些。
萧令宜抿唇笑了笑,忽然觉得有些手痒,便吩咐道,“给哀家拿块布料和针线来。”
云香虽疑惑,却依言找来递给萧令宜。
萧令宜将月白色的布料放到手绷上,穿上湛蓝色的丝线,慢慢绣起。
起先手生,但毕竟年岁渐长,稍微熟悉后,竟比之前绣的还要好些。
不多时间,一个展翅翱翔的鹰便出现在布上,虽绣不出神气,倒也可爱。
萧令宜又将布料折叠缝上,正是一件小小的肚兜。
她抿唇一笑,心间一片暖意。
“母后这是绣给谁的肚兜?”
突然出现的声音惊了她一瞬,萧令宜扭头才发现商景不知何时穿着一身寝衣站在了她身侧。
商景口中在问她,视线却盯着她手中的肚兜一动不动。
萧令宜下意识握紧了肚兜,扯出一抹笑来,“母后不过随手绣绣。”
“是吗。”商景终于从肚兜上收回视线。
随便绣绣竟有这么专注,连他什么时候回来了都不知道。
不过他没将这话说出口。
“儿臣起先还以为母后终于又给儿臣做新衣服了,谁知母后绣了只鹰而不是儿臣常穿的龙,又见母后将布料裁得这样小,儿臣便知自己穿不下了。”
商景微微弯眼,虽是笑着说的,眼神中却隐隐有些失落。
萧令宜见状不由心软,“母后技艺不佳,怕你穿出去惹人笑话。”
“母后可以绣内衫,儿臣贴身穿,这样外人就看不见啦。”商景的眼神亮晶晶。
“好,那母后哪天得空一定给景儿绣条大大的龙。”
萧令宜笑着摸了摸商景的脑袋。
商景高兴地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萧令宜便道,“不早了,母后先回宫去了,景儿早些歇息。”
商景乖乖地上床躺下,然后目送萧令宜离去。
她走的时候,带走了那件商景穿不上的肚兜。
萧令宜回到坤宁宫时,乌苏并不在。
宫女说她听了萧令宜的话,萧令宜离开后便回去歇息了。
桌上的膳食早已尽数撤下,那碗汤药自然也不在了。
萧令宜看了两眼,便垂眸转身去沐浴了。
次日一早,乌苏照常出现服侍萧令宜洗漱早朝。
两人都没提昨日之事,像是不约而同地遗忘了一般。
只是几日后,那汤药再次出现在了萧令宜的餐桌上。
乌苏将药碗递给萧令宜,笑道,“这次奴婢特意将汤药放凉了片刻,现在喝正好,不冷不热的。”
萧令宜没接。
乌苏顿住,将药碗轻轻放在桌上。
殿内只有她们两人,她道,“姜太医叮嘱奴婢,若要落胎,两三个月是最合适的时机,娘娘已经有孕三月,若再迟些,孩子长大了,娘娘便要受大罪,若严重些,甚至可能会危及性命。”
“因此奴婢僭越问一句,娘娘不愿喝汤药,是否想留下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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