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之前,梁清如只是梁府里微不足道的众多庶子庶女之一。
她与姨娘和姐姐三人住在一个小院子里,无人在意,时常做手工补贴家用,日子虽清贫倒也快乐。
姐姐生得很是貌美,到了出阁的年纪后终于被父亲和嫡母注意到,说会为她寻一个好人家。
姐姐很开心,说待来日境况好些,也能帮衬母亲妹妹。
然而姐姐随着嫡母出去参加宴会,却再没有回来。
听梁府下人说,她在宴会上勾引三皇子,丢尽了梁府的脸。
幸亏三皇子仁厚,将她纳为妾室,饶她一条性命。
那时梁清如还不知道何为勾引,她慌乱地跑去问姨娘,姨娘却只是摇着头哭。
梁清如见她哭得惨烈,便不敢再问。
她很想姐姐回来,想了许久许久,然后她等到了姐姐的死讯。
那日一卷草席裹着姐姐送回了梁府,姨娘哭得昏了过去,梁清如却忍着眼泪在下葬前偷偷去看了姐姐。
柴房里,一副薄棺装着她的姐姐。
不合身的寿衣下,是新旧叠加的伤痕。
梁清如被吓到了,她连滚带爬地回去找姨娘,说姐姐是被害死的,我们要为她报仇。
却被姨娘惊恐地捂住了嘴。
她哭着道,“你知道三皇子是什么人吗?整个天下都是他家的,若是被人听去你这话,你就活不成了!你姐姐已经去了,你难道也要抛下姨娘吗?”
梁清如答应了再也不提这话。
她想若是她也死了,谁来照顾姨娘呢?于是她强忍着,把这件事藏在了心底。
可姨娘日日痛哭,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姐姐走后不过三月便撒手人寰。
咽气前,她死死拽着梁清如的手,喃喃嘱咐她将来定要离开梁府,哪怕嫁与一寻常百姓,也好过在吃人的深宅大院里送了性命。
梁清如一一应下,哭着看她在怀里咽了气。
姨娘死后,或许是她尚且年幼,或许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父亲下令将她送入夫人院中,算半个嫡女。
然而她在夫人院中过得却比从前还不如,动辄被责骂惩罚,还听夫人与下人说,待她十四,便把她随便找个人嫁了打发出去。
姨娘说的对,这深宅大院会吃人。
可姐姐去了,姨娘也去了,梁清如不愿自己走出去,将她们抛在这里。
这时,三皇子却被封为了肃王,恩宠更胜。
复仇的种子不知何时萌芽,而后在一个个夜里长成参天大树,让她的心中再容不下任何。
她开始努力学琴,私下里读书习字,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
后来,她被父亲看重,她成了梁府名正言顺的六小姐,连嫡母也不敢在随意责罚她。
但她心里清楚,她只不过是一颗比姐姐更好用的棋子。
不过没关系,谁说棋子便不能影响执棋之人呢?
她费尽心机成了公主伴读,借机攀上了另一颗皇室的大树,太后萧令宜。
但她却在这时碰到了沈则言。
彼时她是尚书嫡女,而他是当朝新贵,父亲有意拉拢他,于是便命她引诱他。
是何时喜欢上他的,梁清如记不清了。
大约是他总是不假辞色,却会怜悯无家可归的野猫,亦或是得知他也是太后对付肃王的人。
总之情不知所起,也称不上一往而深。
他不想娶她,她也不会为了他而放弃自己的仇恨。
有缘无分,不必强求。
只是人非圣贤,在要被父亲嫁给江南总督做填房之前,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试探他。
假如呢?万一呢?
没有假如,没有万一。
沈则言是个好人,但他实在不喜欢她。
梁清如死了心,搭上自己的名节与性命,飞蛾扑火般入了肃王府。
这埋葬了她姐姐性命的地方,这害死她姐姐的人都让她无比恶心。
可她要将一切恶心与仇怨咽下,对着仇人温柔小意,尽心服侍。
在那段晦暗无光的日子里,梁清如其实很少想起沈则言。
她与他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想起只会平添痛苦罢了。
可他真是个好人,会在联络时关心她的身子,会偷偷给她写诗鼓励她。
梁清如恨他的好,又贪恋他的好。
后来,她终于要大仇得报了。
其实生死她已经不在乎了,况且死之前还能再见沈则言一面,也不亏了。
但沈则言好像很担心她的样子,竟然还想为了她放过肃王的女儿。
真是个好人,可惜这么好的人不喜欢她。
梁清如告诉他斩草要除根,不要留后患,而后慷慨赴死。
沈则言定会觉得她深明大义,忠心耿耿吧?
但其实梁清如只是太恨肃王了,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人罢了。
她不是好人,临死前又骗了沈则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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