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这是一个对曾经的江忆来说,既陌生,又遥远的名词。
曾经遥远的前世,他还是一个浑浑噩噩的人,没有生活目标,甚至没有活着的真实感受。
曾经他的家乡,也有一个为他絮絮叨叨的老头,然而自从他离开家乡后,便再没听过老头的絮叨。
他回不去,也不敢回去,他在城市的灯红酒绿中迷失了自己,随波逐流的泥泞与肮脏让他失去了勇气,也忘却了何为家。
直到今天,她是江忆,方才想起,原来自己也许从未真正离开过那个名为“家”的小镇。
“傻丫头,别愣着,快来帮忙抓药。我一会得坐诊,一会还得你帮着给老李,还有王大妈,孙小子他们送过去呢!”
老人面带微笑,一如当年那般慈祥,却似乎知道自家孙女话不多一般,并没有盼着她回话。
“来了来了!你悠着点,一把年纪还爬上爬下的,坐好让我来吧!”
江忆快速的走了过去,赶紧抢过药柜的小梯子,这是她当年熟悉药柜的位置后,最先做的一件事情。
“诶?小丫头,可以啊,这么快就记住药材存放的药柜位置了,可别出错啊,一会给我检查。”
老人话里是一丝不苟,可嘴上却是笑意盈盈,内心甚是欢喜的坐到了诊台上,看着自家孙女抓药的认真模样。
江忆就是闭着眼也能记住那些药材的药柜分布,就这么一丝不苟的照着药方所写把每一位患者的药都抓好并分类,而后用油包纸与细麻绳系上。
老人看在眼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穿过大街小巷,江忆犹如昔日初入小镇的小女孩般,提着大包小包分类好的药,送到那些曾经在爷爷的医馆里问诊的病人。
她笑脸盈盈的收取了药费,一边数着手中的铜钱,一边想着今天中午要吃些什么。
于是她跑到了菜市场,买了一条爷爷最喜欢吃的鲫鱼。
虽说是爷爷最喜欢吃的,实际上却是江忆非常想念爷爷那鲫鱼汤的味道。
她总是记得,老人只要没上山,三天两头,就会带回来一条织江内新鲜的鲫鱼,然后做鱼汤给她吃。
“诶!小姑娘!算命吗?”江忆穿越在大街之际,那做年轻道士打扮的算命先生忽然叫住了她。
江忆定睛一看,发现这年轻道士和当年化名为宇文明的宇文道长长得不太一样,但那睡眼惺忪的表情却是还原了七分。
“不算不算,忙着,下次吧!”
江忆摆了摆手,她知道眼前之人不可能是那个做客人间,游历凡尘的大天尊,他只是一个幻境产物。
可江忆却没有把他完全当做虚假之人,正如她如今把这个小镇子,当做了真实存在的一般。
所以她感受到自己活着,活在那名为织镇的小镇中,并以真正活着的态度,面对着每一个人。
爷爷还是那么喜欢往鲫鱼汤里放很多盐巴,还是那么的让江忆喝着喝着就得喝一口水。
但江忆很满足,这是她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鲫鱼汤。
医馆的一日,平淡如水,直至夕阳西下,夜幕重临,却难掩小镇千家灯火书写的凡尘画卷
那是一种真正的宁静。
江忆坐在自己久违的小房子床上,看着窗外夜幕星光,拿出了她的血魂珠,重新开始凝炼自身命骨。
“本座还以为你就这么沉迷在虚假的幻境中不出来了呢。”
苏错懒洋洋的卧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江忆埋头修行。
“这座小镇也许对你来说是幻境,但对我来说却就是真实存在的。不过我并不会迷失在这里,你放心吧。”
江忆摇了摇头,她依然是理智的,这座小镇是如此的真实,却没有针对自己的危险,更没什么不得了的存在图谋自己一些东西,更像是欢迎自己驻足于此,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那你知道自己中午喝的鱼汤和晚上吃的小炒是什么吗?”苏错突然一脸坏笑的盯着江忆说道。
江忆嘴角一抽,疑惑的盯着坏笑中的苏错。
“别这么盯着我,你什么都没有吃下去。”苏错被盯得受不了,毛茸茸的耳朵都搭了下来说道,“虽然什么都没吃,但你却接受了幻境中所吃食物的同等能量。”
江忆一听,脸上疑惑更甚,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这也能做到?”
“本座说过,这个幻境大阵很厉害,你所行一切都会以绝对现实的东西,反馈到你身上,包括你吃下的一切,甚至你从这里带走的一切也说不定。
最核心的原因是,你就像是此阵的开启者,你即是阵眼,所以我没看出这阵有危害你的地方,甚至隐约觉得有什么人在成全你。”
苏错难得说了一通如此细致的解释,就仿佛是为了让江忆安心一般,然后他又继续伸伸懒腰,继续耷拉在床边舔着自己的爪子。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安心呆在这小镇上?”
“是,但别忘了一年半后的死战,也别迷失在过去的幻影中。”
苏错就这么卧倒在床头睡了,似乎根本不打算回到令牌之中,江忆也没在意这只少年心性的小白狐在想些什么,她只是默默的继续自己的修炼,然后又默默的睡去。
翌日清晨,天光初显映朝霞…
老人站于江岸边上,听晨曦山间鸟鸣,看东去朵朵浪花,一如昔日。
一如昔日站在他身边的,还有那个身型与当年没有任何变化的少女,依旧在深秋的映山之红下,半张脸沐浴在晨光之中。
想来,她曾经知道爷爷总是望江轻叹,是在回忆着过往的心酸和不甘,但她却从来没问过爷爷为什么要选择望江。
“丫头,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望江吗?”老人问道。
但江忆只得摇头,她从未想过原因。
对于她来说,这似乎是一种让她心灵得到安静的做法,她很喜欢,仅是如此。
“因为宫阙园林,哪怕精雕细琢,鬼斧神工,雕梁画栋,美轮美奂,那里头的水流湖泊,终究是死水,太过于寂静。只有这山间野地,无阙天成,流水潺潺滚滚而去,才是真正的活物。”
江忆一时间没懂爷爷在说什么,只得继续追问。
“可大江东去,便是一去不复返了。”
“傻丫头,你何曾见过,大江东去后,江海断绝?”
老人面带慈祥,轻轻揉了揉江忆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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