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儋一大早就上朝去了。
沈宁音坐上马车,抵达胭脂铺后,对身边的两个侍卫道:“你们就在外面守着吧。”
侍卫身形未动:“二小姐,主子吩咐过,要属下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沈宁音不满道:“你们看我这么紧,是把我当成了犯人吗?这胭脂铺就这么大,难道我还会跑了不成?”
“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话,回头我就去告诉兄长,说你们欺负了我!”
侍卫面色为难,只好守在门外。
沈宁音和雪霜进入胭脂铺后,换上对方的衣裳。
沈宁音来过胭脂铺不少回,记得后院有一扇隐秘的后门。
见四处无人后,她迅速从后门离开。
将军府庭院。
谢景珩孤身倚靠在长廊漆柱旁,周遭散落着几个歪歪斜斜的空酒瓶。
于武闯进来时,撞见自家将军那借酒浇愁的模样,上前担忧道:“主子,您不能再喝了。”
谢景珩闻言,手中的空酒瓶轻轻滑落,发出清脆却沉闷的声响。
“再去给我拿些酒来。”
于武低下头,身形迟迟未动:“属下恕难从命。”
“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主子,恕属下多嘴一句,属下看得出来沈二小姐对主子情深意重,那天的事谁也料想不到,也许她只是一时生气,待气消了,就会与主子重归于好。”
“她在怪我,怨我,连着好几日都不愿再见到我。”
“主子为了找她,寻了一整夜,若是她知道了,一定不会怪主子的!”
谢景珩捏紧手中的白玉瓷瓶,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可她亲口告诉我,她厌恶我……”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谢景珩!”
谢景珩以为自己幻听了。
直到那抹倩影朝他奔来,真真切切地出现他面前。
谢景珩眼眶微红,试探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又害怕是自己的幻觉。
“宁音?”
看着他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的模样。
沈宁音心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哽咽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谢景珩才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他指尖微颤,轻轻抚上她的脸,满是自责:“对不起,若是我能早些赶到,就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沈宁音握住他的手,轻轻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太任性,不听你的话,才会落入他们的圈套。”
“我没有生你的气,那天赶你走也并非我的本意。”
提及沈儋所为,她心中不知该如何解释。
“谢景珩,我们去求圣上赐婚好不好?”
沈宁音坚定地望向他:“你不是说要娶我吗?我想好了,我愿意嫁给你!”
谢景珩闻言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沈宁音双手捧住他的脸,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光芒:“我喜欢你,想成为你的妻子,反正这辈子我都赖定你了!你要是敢娶别的女人,我——”
谢景珩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度很大,仿佛怕她消失,怕她后悔。
“我不会再娶别的女人,我只要你就够了。”
沈宁音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缓缓抬起手,回抱住他微微颤抖的身躯。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半个时辰后。
沈宁音轻咬着唇,眼中闪过一丝不舍:“我不能出来太久了,我要回去了。”
谢景珩拽住她的手,察觉到她眼中的复杂情绪:“是不是沈儋他对你做了什么?”
沈宁音不愿他因自己与沈儋起争执,隐瞒道:“他担心我的安危,派了人保护我,我现在不能离府太久。”
见他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沈宁音安慰道:“你别担心,再过不久就是中秋宫宴了,只要陛下肯为我们赐婚,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临走前,沈宁音紧紧抱住他,声音缱绻道:“谢景珩,我等着你来娶我。”
回到相国府后,沈宁音的心情愉悦了不少,之前的烦闷也一扫而空。
沈儋踏进漪澜院时,没错过她脸上兴奋的表情。
他轻启薄唇,声音低沉而磁性:“什么事这么高兴?”
沈宁音不敢太得意忘形:“太久没出去逛街,忍不住买了很多东西。”
“我听侍卫说,你在里面待了一个时辰,还不许他们跟着你。”
沈宁音闻言,心脏砰砰直跳,强作镇定道:“胭脂铺老板进了些新货,我瞧着新奇,就忍不住每样都试了。”
“而且里面都是女子,他们两个大男人进去未免太奇怪了,所以我才让他们守在外面。”
沈儋没说话,似乎并未怀疑她的说辞。
沈宁音正要悄悄松一口气。
可下一刻,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身上怎么有股酒味?”
沈宁音手心微微出汗,解释道:“许是路上碰上了什么人,不小心沾上的。”
她回来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没想到还是被沈儋察觉到了。
“是吗?”
落在她身上审视的目光不容忽视。
为了缓解这股压抑的气氛,沈宁音连忙挽住他的胳膊,走到梳妆台前。
“你帮我挑挑,我涂哪个口脂合适?”
沈儋道:“你涂什么都好看。”
话虽如此,他扫了眼桌上的小玩意,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用指腹沾取朱红色的口脂,细心为她涂抹。
当沈宁音看到镜中自己那过于妖艳的唇色时,不禁微微蹙眉。
这颜色似乎有些太过张扬了。
“不喜欢吗?”
沈儋摩挲着她的唇,垂眸看着她。
沈宁音拿起另一支颜色稍浅的口脂,问道:“红杏色会不会好点?”
沈儋扫了她一眼,声线冷冽:“红杏出墙,不是什么好的寓意,这支口脂拿去扔了吧。”
他说出这番话,仿佛意有所指。
沈宁音心中一凛。
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出了什么……
沈儋离开漪澜院后,脸上的温和尽数褪去,朝左蔺冷冷吩咐:“让那两个失职的侍卫自行去领罚,今日之事不可再有第二次。”
左蔺惊疑不定:“主子,出什么事了?”
沈儋垂在两侧的手拢紧,神色阴鸷道:“她去见了谢景珩。”
左蔺愣住:“主子是怎么知道的?”
“她身上沾了上清酒的味道。”
“上清酒乃是宫廷贡酒,陛下曾赏赐给宫中的各位皇子,连同相国府和将军府在内,她向来不碰酒的人,不会拿走府里的酒,更不可能跟皇子有纠葛,那就只可能去见了他。”
左蔺闻言,心中闪过惊讶,却也明白主子的决断不容置疑。
“属下即刻去办。”
沈儋目光落在庭院里的枫树上,眼底掺了一抹阴郁:“宁音,你终究还是放不下他吗?即便惹我生气,也要一意孤行吗?”
两日后。
沈宁音正躺在软榻上小憩。
雪团从墙角冒了出来,肥胖的身子在半空一跃,翻窗跳了进来,正好撞倒了窗台上的花瓶。
沈宁音被这声动静吵醒。
只见始作俑者跳到软榻上,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小腿,撒娇地叫唤起来。
沈宁音抱起它,发觉它重了不少,打趣道:“又跑去哪家偷吃了?长这么胖,我都快抱不动你了。”
雪团露出肚皮撒泼打滚,脖子下的铃铛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宁音看过去,这才注意到铃铛旁边还系着一张纸条。
她好奇地展开纸条,发现上面是谢景珩给她写的信。
[宁音,京中近来不太平,出现了不少混进来的西陵国刺客,你尽量少出府。]
[兖州突遭流匪侵扰,我已奉陛下之命离开京城,一切安好,勿念。]
看完上面的内容,沈宁音将纸条收起。
片刻后,她叫来屋外的雪霜:“雪霜,去拿些绣布和针线来。”
“小姐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谢景珩总是在外领兵打仗,我打算给他绣个平安符,希望能保佑他平安。”
雪霜闻言笑道:“奴婢这就去!”
沈宁音的针法并不算好,在雪霜的细心指导下,花了一个时辰,才勉强绣完一个平安符。
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图案,她有些懊悔以前没好好学刺绣。
雪霜安慰道:“小姐亲手缝制的平安符,谢小将军肯定不会嫌弃的,只怕知道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看着上面的图案,总感觉还差了点什么。
她想了想,又在上面缝了一个“珩”字,这才心满意足地拿在手里欣赏起来。
她刚要叫雪霜将剩下的绣布收下去,没想到沈儋忽然走了进来。
沈宁音匆忙将平安符藏入袖中。
沈儋扫了眼雪霜手里的东西:“你们在做什么?”
沈宁音:“最近闲来无事,打算拿这些绣布来缝些东西,练练手艺。”
沈儋眸色一凝,挥手屏退了雪霜,朝她道:“那宁音也给我绣一个香囊吧。”
沈宁音怔了怔,道:“我针法技术差,若戴出去恐叫人笑话了。”
“无妨,我不嫌弃。”
沈儋挑了一块月白色的绣布:“就这个吧,至于图案——”
他顿了顿,缓缓道:“就绣一对鸳鸯吧。”
沈宁音捏紧指尖:“我不会。”
沈儋漆黑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语气不咸不淡,叫人听不出里面的情绪。
“是不会,还是不愿?”
沈宁音垂眸,没吭声。
沈儋无声地扯了下唇角:“宁音向来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快,我从未向你讨要什么礼物,若是你肯绣这香囊,我便允你出府。”
沈宁音神色微动,默了瞬,答应下来:“好,我明日绣好了送去扶风——”
沈儋打断她:“不必,就今日罢,我在这看着你绣。”
他态度坚定,沈宁音只好照做。
花了将近两个时辰,她终于绣好香囊,只是上面的图案与鸳鸯天差地别,反倒像是丑鸭子。
沈儋面上毫不嫌弃,拿过来佩戴在腰上。
就在这时,雪团突然从院子里窜了进来。
向来亲近人的它,不知为何一见到沈儋,就冲着他龇牙咧嘴起来。
沈宁音心中一惊,连忙挥手驱赶着它。
沈儋微微蹙眉:“哪里来的猫?”
沈宁音解释道:“是一位朋友送的!”
“什么朋友?”
“之前凑巧认识的一位姑娘,不过她现在已经离开京城了。”
沈儋掐住她的下巴,声音冷了下去:“撒谎!”
被他看穿心思,沈宁音睫毛颤了颤。
见面前的男子欺负女主人,雪团护主心切,直接蹬起四条腿,朝他扑了上去。
而它显然低估了自己肥胖的身躯。
这一扑,连沈儋手都没碰到,爪子反而不小心将腰上的那枚香囊抓坏。
沈儋拎住它的后颈,面色蒙上一层寒霜:“不知死活的畜生!”
雪团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奋力挣扎中,爪子在沈儋手背上抓出几条清晰的血痕来。
沈儋松了手。
雪团趁机跳到沈宁音身上,躲在她怀里寻求庇护。
沈宁音忙道:“雪团不是故意的!我先去找大夫为你包扎——”
沈儋忽略手背传来的疼意,阴沉着脸朝它逼近。
感受到危险气息,雪团汗毛竖起,小爪子紧紧抓着沈宁音的衣袖,用力扒拉起来。
而这一举动,令沈宁音袖中的平安符意外掉落。
她瞳孔一缩,就要伸手捡起来。
然而,另一只手的动作比她更快,抢先将那平安符捡起握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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