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带楚泠去处安国,但易秋白却并没有立即这样做。
他带着她在途中的各个有趣的城镇游玩。
因为天定国和少数民族部落之间爆发了战争,这些城镇也受到波及,但易秋白还是让楚泠一路上都见识了许多不同的风景。
他们还遇见了不少准备逃难到处安国的人,那些人的马车渐渐超过了他们,毕竟他们不是在逃命,是在游山玩水。
一日他们到了一个奇山怪石林,易秋白带他们走着一个隐秘的路线,那怪石里竟然还藏着一个洞府。
府里有不少新奇的玩意,都是易秋白在修真界修炼用的家当。
还有留声石这种东西。
“来,说句话。”
易秋白将留声石放在楚泠唇下,示意她说话。
“易秋白。”
楚泠毫无感情地念着他的名字。
他易秋白在留声石上滑动一下,她刚刚那句话就传了出来,真的将她的声音保留了下来,跟录音机似的。
“你这再多点功能都可以当手机了。”
“什么手鸡?这不能吃的。”
“没什么,你不会要将这些东西都带上吧,我和小菱可搬不动。”
楚泠拉着白菱退后一步,坚决不当他的苦力。
“我就带几样小东西。”
说着将那留声石和一个扇子样的物品带上,其他的倒是一个没拿。
楚泠和白菱就是跟着来见识了一番他的存货。
旅途还在继续,兴致来了,他们还会绕道,楚泠体验了一番环游世界的快乐。
新年快来了,他们离开云州城一个半月,倒是离处安国还有大半的距离。
他们去草原见了那无际的格桑花,去看了高山上盛放的雪莲花,易秋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兴奋问楚泠。
“你想去看我之前给你说的一种奇花吗?”
“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的,它的花期刚好快到了。”
听到大部分人都没见过,还值得见过百花的易秋白大力推荐,楚泠来了些兴趣。
再要看可得等明年的冬季了,那时她都不在这个世界了。
想到此处,楚泠同意了易秋白的提议。
他们调转马车,向着雪陵进发。
“那花叫什么呀?”
“月泠花,开在雪陵深渊峡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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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越发接近雪陵,楚泠开始出现昏睡的情况。
有时,同她说着话,她也会突然睡过去。
楚泠自己便算得上是个大夫,她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舒服,连受寒就会犯的咳疾也没再犯,她只是很想睡觉。
可越接近雪陵,楚泠昏睡的时间就越长,但还算是正常的范围。
一日,楚泠从梦中醒来,她怔愣了许久。
在梦中,她听见了火车行驶在铁轨上的声音。
想起什么,她让易秋白给她一本书,翻到快结尾的位置,那个地方,正是雪陵。
她在无意识间,去到了剧情中她所流放的地方,走了剧情。
楚泠开始出现一整天昏睡的情况,可她却不准他们调转马车,她坚持要去雪陵。
醒来见方向不对,她甚至会跳下马车,就要自己前往,像是魔怔了。
易秋白和白菱一起想办法骗楚泠,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知道他们在朝着雪陵相反的方向走。
楚泠昏睡的时间越久,醒来做的行为也就越发偏激。
为了不让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两人只能带着她前往雪陵。
他们到达雪陵的那时,楚泠立刻就醒了过来,脸上带着他们看不懂的笑,像是心愿即将达成。
楚泠将白菱叫到身边,对着她耳语,白菱听着,眼泪却不停地滑落。
“小姐,别说这些,小菱不想听。”
楚泠告诉白菱,她为她们姐妹俩准备了房契和地契,有京城内的,也有城外的,像是交待后事一般,将她这些年为两人筹备的东西藏在何处都告诉她。
白菱不想听,楚泠不会有事的,她还要陪在她身边一辈子呢。
“小菱,你再帮我个忙好不好?”
楚泠拉下白菱捂着耳朵的手,将一封信交在她的手中。
“帮我将这封信,给王爷,还有这个,一并给他。”
她取下头上的玉簪,摩挲着簪尾的小字,将玉簪一同放在白菱手中。
“小菱,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要离开小姐!”
白菱摇着头,眼泪也断了线。
“可我只相信小菱一个人去做这件事。”
楚泠定定地看着她,白菱眼睛都哭红了,她只是用手帕轻柔地擦去白菱脸上的泪。
最终白菱还是败在她的眼神攻势下,含着泪点点头。
泪水落在楚泠的掌心,如此滚烫。
“小姐说的,小菱一定会办到。”
载着楚泠的马车继续向雪陵深处雪原前进,白菱看着马车消失在皑皑白雪中,抹掉眼泪,进了易秋白为她安排的回天定国的马车。
见白菱上了马车,楚泠才放下车帘。
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气,楚泠扑倒在软塌上,易秋白急忙扶住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有东西在拉扯着你的魂魄?”
越进入雪陵深处,易秋白便发现楚泠的魂魄越发脱离她的躯壳,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像要离开这个世界。
楚泠没有回答他,只是拉着他的衣袖。
“易秋白,那月泠花真的好看吗,我们去看看吧。”
“我将你的魂魄稳定了再去。”
“我想快点看到,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这是易秋白第一次见着楚泠撒娇,不是初见时她对着他做的诡异皮笑肉不笑表情。
她的眼睛弯着,满眼都是他的身影,用带着钩子的声音问他好不好。
“好。”
易秋白用狐绒大氅将楚泠裹在怀中,走下马车,剩下的路只能步行。
积雪没进小腿,他像是没有知觉,抱着楚泠走在除了纯白,没有多余一丝颜色的雪地里。
两人在风雪中交缠的黑发就是这雪原中唯一的异色。
感受到怀中人的魂魄即将抽离,易秋白急忙想要解开封印,调动修为,施展术法稳定楚泠的魂魄。
可玄天宗掌门所下封印,岂是如此好破的。
易秋白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满是恐慌,额头有大滴的汗滴落,在这冰天雪地里,身上甚至冒着热气。
在楚泠魂魄离体的前一刻,易秋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可一向最爱干净的他一次次为楚泠破例,他甚至连嘴角的血都来不及擦,手指结印,施法将楚泠的魂魄拉回身体中。
易秋白用手轻触楚泠的脸颊,是温热的,又陷入了昏睡。
突然天空中雷声阵阵,雷云中蕴含的巨大威压要将易秋白碾碎。
他强行冲破封印时,积压已久的灵气动荡,竟然突破了。
这金丹期的九道渡劫雷云威力巨大,易秋白刚刚施法拉回楚泠的魂魄便耗费了大量灵力,他今天可能是要死在这雷劫之下了。
易秋白准备用最后一点灵力将楚泠送到雷劫范围之外,那第一道劫雷就落了下来。
他将楚泠护在身下,用后背接下了这道雷劫。
衣服瞬间被焚毁,他的后背也皮开肉绽,模糊血肉间甚至有雷电闪动。
第二道劫雷很快就紧跟其后,易秋白甩出一把灵扇,那是他最好的防御法器,是他师傅给他的拜师礼。
灵扇裂开了个口子,却还是抗下了第三道劫雷,在第四道下变成了飞灰。
没了灵扇的阻挡,第四道劫雷再次落在他的后背上,伤痕深可见骨。
第五道劫雷落下时,他用仅剩的灵力形成一个护盾挡在外面,很快就碎裂开来,他再次用后背抗下,只是这次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第六道劫雷落下,易秋白用最后一丝灵力在楚泠上方形成护盾。
他闭上双眼,迎接身死道消的结局。
那第六道劫雷却迟迟没有落下,易秋白抬头看去,渡劫雷云已经散开了。
他的身体也发生着剧烈的变化,被劫雷劈断的骨头正在重塑,后背模糊的血肉也像千百只蚂蚁在爬动,快速地复原着。
他用神识向丹田探去,那里有一颗浑圆的金丹,上面还带着雷电。
易秋白因祸得福,成了变异雷灵根,修炼一途只会更加坦荡。
他直觉此事与楚泠有关,他低头看去,境界不同,所看到的也就不同了。
楚泠身上涌动着磅礴的力量,她的灵魂连接着两个世界,她竟然有着破碎虚空的能力。
这是传说中的神才能做到的。
楚泠到底是谁?
易秋白现在的修为境界无法再进一步探查,但能肯定是她弄走了刚刚的劫云。
怀中的人眼睫翻飞,睁开了眼睛。
楚泠在梦中时一边听着火车的轰鸣声,一边又传来轰隆的雷声,那雷声实在惹人心烦,她便想着让它消失,没想到还真的消失了,她也紧跟着醒了过来。
抬眼便看见易秋白嘴角有着鲜血,“你怎么吐血了。”
“不碍事,现在已经好了。”
“真的吗?”
“真的。”
楚泠此时的意识并没有多清楚,既然易秋白说他没事,那便应该没事吧。
她从怀中又掏出一封信,“可以帮我交给我的嫡姐楚明仪吗?”
楚泠还记着易秋白是楚明仪的后宫,就将这封信交给他,请他带给楚明仪。
信封很厚,不像给闻暮郢那封一样菲薄,显然楚泠有很多话想和楚明仪说。
其实楚泠原本写给楚明仪的还有一封,但被她自己给撕毁了,也就只有这一封了。
“我好困,我好想继续睡。”
感受到楚泠的魂魄再次不稳,易秋白出声唤起她的意识。
“你还没去雪陵看那开满深渊的月泠花呢,别睡。”
楚泠艰难地睁开眼睛。
“那花真的好看吗,你给我讲讲吧。”
“听说那是千年前的神尊为他心爱之人所种。”
“哈…哈,都神尊了还亲自种花啊……”
“是啊,用他的真血培养的。”
易秋白调动灵力,缩地成寸,抱着楚泠来到雪陵深渊。
深渊中长满月白色的花朵,却没有一朵花盛放。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它还没开…呢。”
楚泠看着面前满峡谷的月白,有些遗憾,她都想象它们盛开的模样,可她没法享那眼福了。
眼皮越发沉重,楚泠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
铃铛声响起,深渊峡谷中的月泠花竟在一瞬间全部盛放,而那月泠花开时,会有清脆的铃铛声响。
“花开了!”
易秋白低头,想告诉怀里人这个好消息,可他怀中空荡,只剩下一具空壳。
“噗”
易秋白浑身灵力逆乱,吐出一大口血。
“我还没告诉你,我喜欢你呢”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铃手镯,颤抖着抬起楚泠僵硬的手腕为她戴上。
“我都调查清楚了,这手镯该是你的,我给你要回来了,还未亲手交给你呢,完成我们最初的相遇。”
“你说,我当时要是进了那间院子,是不是也就能见着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你了。”
腕间银铃无风自动,阵阵银铃声响,无数月白的花瓣从峡谷中飘出,将楚泠的尸体包裹着。
易秋白感受到灵力的波动,那手镯要带着楚泠离开。
那手镯竟也是一件能够破碎虚空的神器,那他就可以用它找到楚泠。
易秋白大喜过望,旋即施法控制那个手镯,却没想到那手镯上有着神尊留下的印记,他被那股力量震飞,所受之伤比那雷劫还要重。
连一息都未坚持住,易秋白晕死过去。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突然出现,将易秋白放进飞行法器,带着他快速地离开了此处。
花瓣裹挟着楚泠飞在空中,落地的瞬间消失不见,那峡谷中的月泠花也全都消失了,像是这个峡谷从来就是如此阴暗。
雪陵深渊之下,浑身锁链的人睁开了双眼。
“泠泠,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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