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君看着跪在床前的小儿子,“少安。”
姚少安看向父亲,小时候那样雄伟霸道的父亲,此时枯瘦的犹如风中残烛,好像一阵微风吹来,就能熄灭。
想到这些年自己做的混账事,胸口绞痛,心底的悔意剧烈翻涌。
姚少安赤红着双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什么哽住了咽喉,一个字都无法吐出。
“唉。”
姚君叹了口气:“子不教父之过,是我这些年缺乏了对你的管教。”
“我希望以后你能收收心,好好的。”
“就算有什么想法,也跟你娘或者元初、如梦商量一下,他们不会拦着你的,但总不能一直这样无所事事。”
姚少安爬到床边双手颤抖的抓住父亲手掌,低声痛哭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算到了现在,父亲也不曾为难他,只是希望自己能收收心,一切都好好的。
尤其是那句‘子不教父之过’,如同千万根利剑刺在心上。
就算儿子再混账,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看到他这副浪子回头的模样。
陈兮却是扭过头去,拭去眼角的泪水,只是这代价太大了,必然会让小儿子一生都活在悔恨中。
姚君有些疲惫的闭了会眼睛,问道:“小萝呢,怎么没看到她?”
陈兮:“她在外面等小宝。”
“哦,你先让她进来,我安排一下。”姚君说道。
怕陈兮误会,姚君又说道:“放心,我不是要她殉葬,只是到现在了,她总不能还拦着我们给她一个名分吧?”
陈兮点头,冲姚如梦道:“丫头,喊你萝姨进来。”
姚如梦转身就向门口跑去,但还不等她出门,就看到小萝拉着姚元初向这边走来。
她抹了一把眼泪,走出屋门,喊道:“萝姨,大哥,父亲叫你们。”
小萝脚步踉跄,满头青丝散乱的披在脑后,与其说是她拉着姚元初,不如说是姚元初扶着她。
暖房前的耀国大臣和将领,看着他们默然不语,有人更是低下头低声哭泣。
这些大臣和将领当中,出现了许多新面孔,他们都是从兮梦城走出来的学子,来自普通民众家庭。
他们还是幼童时,就是听着公子君的故事长大。
随着年龄一点点长大,所学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他们,公子君就像是夜空中的星辰,指引着他们一路前行。
他曾经整个大吉的代天子,如今耀国的国主,是天下间最美、最强、最霸道的男人,也是最关爱子民的君王。
公子君!
这三个字,在耀国早就如同一个符号一样,指引着所有人前进。
耀国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追随在他的身后,为了耀国、为了天下、为了民众,励精图治,肝脑涂地。
悲伤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席卷整座王宫,并向外蔓延。
姚如梦上前紧走几步,来到小萝的另一边,扶着她向暖房中走去。
当三人走进暖房,陈兮和姚君一同向门口望去,异口同声的说道:“小萝过来。”
默契的仿佛是一个人般。
陈兮轻笑一声,看着姚君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化不去的爱意。
姚君虽然看不到陈兮的样子,但也知道她在看着自己,他也想笑一声,但因为身体原因,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
一进屋,小萝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姚少安,颤抖着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叹息一声,把扶着她的姚元初推了过去。
同弟弟妹妹比起来,姚元初更加的稳重,有着一颗大心脏,得知父亲病危的时候,还在南方处理事情。
姚元初是放下手上的所有事情,日夜兼程才用了五天时间赶回来的。
此时见到父亲的样子,他瞬间就僵在了原地,眼里尽是不敢相信和震惊。
这是什么病,才能把人在短短的七天时间里,折磨成这个样子!
同时他也看出来,姚君已然是油尽灯枯,即将归天之相。
往日冷峻的帅脸上一点点的崩裂,难过、悲痛、伤心,一一出现。
姚元初脚步踉跄上前,跪倒在姚君身前,同弟弟一起握住父亲的手,哽咽的喊道:“爹,我回来晚了!”
姚君想要抬手摸摸大儿子的头,但此时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动下手指都费劲。
陈兮看出他的意思,眼里含着泪水,打掉两个儿子的手,随后她抓起心心念念才终于嫁给人的手,对三个孩子说:“让你们父亲摸摸脸,一个个来。”
五天没有休息,一身风尘的姚元初,赶紧蹲起身子,把脸贴了上去。
姚君摸着儿子的俊脸,笑道:“今后耀国就交给你了,照顾好你娘和弟弟妹妹,还有”
姚君抬头看向小萝,眼底满是愧疚,“还有你萝姨,从今天开始,她不再是你娘的婢女,是你娘的妹妹,你们三也是她抱着长大的,要孝顺她,知道吗?”
姚元初:“嗯,我们一定会孝顺娘和萝姨的。”
姚如梦和姚少安也一口答应着,随后三个孩子,一同面向小萝,跪下叩首喊道:“姨!”
其实不用姚君说,姚元初、姚如梦、姚少安都会像对待亲人那样对待小萝,从小他们就从未把她当做婢女来看。
只不过之前缺少的只是一个名分,他们不能轻易的说出口罢了。
如今有了姚君的口谕,天下无人敢拦,也无人敢胡说八道。
就算是一直拒绝的小萝本人,面对姚君此时的遗言,也都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站在床边哭泣着点头应下了。
十三四岁便跟在陈兮身边。
陈兮和姚君认识时,她在。
陈兮和姚君结婚时,她在。
生产第一个孩子时,她也在,更是日夜不眠的照顾陈兮和小宝。
小萝是个聪明人,她这一生都和陈兮栓在了一起,在她的生命中陈兮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但她也是个女人,而且随着年龄的成长,每日都面对着天下间最值得托付的男人,如何不会心动?
但这份感情,是枷锁,是不应该的,因为小萝会觉得对不起待她如姐妹的陈兮!
所以就算在陈兮的要求下侍寝了,她也求着姚君未曾诞下一儿半女。
不是陈兮不允许,也不是姚君不让。
而是小萝害怕,她这样的人,不配孕育公子君的孩子!
姚君这一生,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陈兮,小萝如何能破坏这世间的美好,她不想当罪人。
至今为止,除了小萝偶尔会侍寝之外,姚君也无第三个女人!
在这个时代,这是罕见的。
小萝是聪明的,也是心狠的,为了守护自家小姐的幸福,她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就像在玉京时,那些趁着陈兮怀孕时,想要爬床的婢女,全部尸骨无存!
就在小萝应下的那一刻,姚君和陈兮同时吐出一口气,心底的愧疚少了许多。
陈兮:“元初,去扶着你萝姨过来坐下,她已经七天没休息好了。”
“是!”
姚元初起身,走过去搀扶着小萝,尊敬道:“姨,过去坐下吧。”
小萝眼眶通红,身体颤抖着走到床边,挨着姚君缓缓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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