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途径金牛岭（五）
方才还和白露保证，救下周明川二人并不会生出什么事端。但在凤城手里捏着两张通缉布告时，脸上觉得火辣辣的疼。
白露瞧着凤城手上的东西，也大约猜到了什么，一面心里感慨自己的聪慧，一面问道：“这告示上都写了些什么？”没办法，谁让她还没认全这个世界的文字，若是认全了也不必求着别人了。凤城此时的脸色明显不好，白露连忙识趣地将头转向程紫衣。
程紫衣也有些哭笑不得，硬是从凤城手将告示一点点抠了出来，逐字逐句地念给白露听。白露听了会儿，慢慢明白了过来。
白露想了会儿，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呐呐地说：“我看那主仆二人也不像这告示上说的这样啊，虽说人不可貌相，但这差距也忒多了些。”白露倒不是顾及凤城的颜面，只是周明川和周福确实不像大奸大恶之徒。若是说做些小偷小摸，背后使坏的行当倒是可以，可若真是涉及杀人放火、投毒灭门的事情，就算借那兄弟十个胆子怕是也没胆量做出来。
原来所谓的周家主仆二人的身份是假的，周明川其实叫蒋川，字永明，家住清水县蒋家村，世代行医，私产颇丰。而那周福也并非真的小厮，而是蒋川远方堂兄蒋林，蒋老爷爱财，赐字永亮，便当亲儿子一般在身边养着。
谁知这二人竟是人面兽心之徒，二人贪念蒋家财产竟生了夺取之心，于自家井水中下了毒药，满府三十二条人命无一幸免，又一把火烧了整个府邸毁尸灭迹，好不狠心。
……
凤城下了马车，就看见寿喜和程昱正压着的蒋家兄弟，一旁的李显宗一圈一圈地围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转，边转边摩挲着下巴闷声说道：“他娘的，看不出来啊。”想了想又望向王驰云，“首开啊，你他娘的聪明，你看看他俩像是那告示上写的那样吗？”
“我？我就是一个只会装腔作势、自作聪明的小白脸，能看出些什么？”王驰云和李显宗自来不对付，李显宗嫌弃王驰云整天只知道摇着扇子装腔作势，王驰云嫌弃李显宗做事不动脑子只会蛮干，这回两人必不会放弃这么个针锋相对的好时机。
“首开，守义。”凤城出声打断两人的争吵，径自走到蒋家兄弟面前，抖了抖手中的告示。“二位难道不想解释些什么吗？”
蒋林抿了抿嘴，看了眼一旁的堂弟，脖子一横，说道：“我们是骗了你们。”
听罢，王驰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不起，没忍住啊。王某人是第一次见到骗了别人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两位义士见笑见笑啊。”蒋家兄弟知道王驰云是在嘲笑他们，登时有些脸红，两兄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决绝，蒋川望了望凤城，说道：“若非无奈，我兄弟二人决计不会如此诓骗诸位。我兄弟二人领父命前往北狄进一批药材，按计划本应年底赶回来。谁知竟在月初收到了母亲的家书，书中仅有勿归二字。”
听到这，凤城心下一动，面上依旧不露声色地听他说，“实不相瞒，我母亲虽一介女流，但因平日也帮方圆几十里内的妇人看些病灶，又长年舍粥布施，万不是那种遇事惊慌，毫无主见之人。可那信中二字，确实满满焦灼之感，我兄弟二人料想家中有事便连夜赶了回来，纵是快马加鞭也走了半月有余，谁知三天前赶回家中，家中……”
蒋川说到此处早已悲痛难忍，一旁的蒋林接着说道：“那日晚上我们进城之后，直接就赶回家，结果还未靠近府邸便见西北方大火通天，带走近之后不是蒋家又是谁家。我二人本想当街呼救，但竟被巡捕当做凶嫌抓了起来，多亏邻居相救，这才避了开。待到第二天早上想要报官的时候，却发现我二人已被当做凶手满城通缉，无奈之下我二人只得逃亡，原想着逃到京城后能沉冤得雪，谁知路上竟遇到杀手袭击，若不是遇到诸位侠士，我兄弟二人怕是早就命丧此地了。”
“漏洞百出，一派胡言。”王驰云摇着他那把破旧的羽扇来到蒋川面前，“我且问你，天水临北狄，其下宵禁甚严，你二人如何能来如自如。”
“侠士不知，因xi河水患，城中诸多堤坝尽毁，因此便有了许多可钻的漏洞。这些漏洞旁人不知，但我兄弟二人世代居于此地，因此较为熟悉。”蒋川细细回答，又见凤城满脸不赞同，赶紧解释道：“我二人彼时只是心急才想出如此办法，此等不合礼法之事，我二人日后必不能再犯。”
“既是发现家门被灭，又为何次日早上才去报官？若是被巡捕怀疑，只需前往官府，将事一一禀明即可，又何须多此一举？”
“侠士可知蒋家村归清水县管辖，而这清水县的龙县令人称‘不管县令’。”蒋川看了旁边的蒋林一眼，狠了狠心说道：“况且我兄弟二人当晚于府前，便看见了长随龙县令左右的小厮。”
众人听罢心头俱是一惊，若真是如此，怕是……除了王驰云外的几人均是偷偷抬眼看了看凤城，果然——脸色铁青。
王驰云看似没听进去蒋川的话，接着追问：“那若是要进京，为何又突然变卦跟着我们？”
蒋林被王驰云逼问的有些气愤，又记着蒋川的叮嘱不能随意使性，只能梗着脖子不服气地瞪着王驰云，王驰云也不恼，也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蒋川看。
蒋川听罢，朝着凤城的方向拜了一拜，“我二人一无盖世武学，二无上达人脉，虽说要往京城告状，但也似无头苍蝇一般。况且正如尊夫人所说，京城之中盘根错节，若蒋家只是真与官府有关，只怕我二人到了京城也是徒劳。”蒋川又拜了一拜，“我见凤兄仪表不凡，定非寻常人家，求凤兄助我洗冤屈，报血仇。我兄弟二人愿为凤兄肝脑涂地，以报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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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尽于此，蒋家兄弟言语间的已没有什么大的漏洞，凤城朝寿喜和程昱点了点头，蒋家兄弟这才从二人的桎梏中退了出来。李显宗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些，怒气冲冲地朝凤城到：“主子，这事要是真的，那他娘的也就太憋屈了。”
王驰云看不惯李显宗说话不经脑子的行径，连忙反唇相讥了回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火热。
一旁的凤城不想搭理他俩，自顾自地想事情。他本就是至纯至善之人，只因久经沙场才沾了身杀气，但此事重大，一时间也让他拿不定主意，稍作沉思后方才答道：“我们一行人前往周家村办些事情，办完之后可前往蒋家村查探一番，若是你二人说的属实，”凤城看了一旁的王驰云一眼，见对方朝他点了点头，接着说：“我自会着人带你们去京城伸冤。”可看了看手中的布告，又有些犯了难。
白露和程紫衣一直躲在马车旁偷听，看到凤城的样子，便提着裙子跑了过来，心想：我这二十一世纪四大发明之一的化妆术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今儿一定要在凤城面前好好展示一番，证明给他看自己在做淑女这方面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我我我，我能帮忙化……变装，我能帮忙变装。”白露放下裙摆，一副雀雀欲试地表情看着凤城，完全一副讨食物的奶狗形象。凤城看着好笑，心想：自己竟不知她还有此等本事。
一旁的王驰云赶紧凑到寿喜跟前，小声问道：“咱家这姑娘竟还有这种本事？”寿喜挠了挠腮，望了望西斜的日头，小声回了句：“说实话，未曾听闻。”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明摆着就是自己家主子宠着呗。
只见白露一阵忙碌，没多久就替蒋林画好了一个现代欧美妆，许是年代的原因，白露越看越违和。旁边的众人也都忍着笑，就连蒋川见到自家堂兄的样子也咬紧了后槽牙。李显宗第一个忍不住了，拊掌大笑道：“这他娘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此话一出，众人也都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白露尴尬地朝蒋林笑了笑，小心翼翼挪到凤城身后，呐呐地说：“看样子好像不太合大家的心意，要不，咱们在想写其他办法？人挪死，树挪活，办法总比困难多么。”边说边又往凤城身后退了一步，毕竟一旦出什么事端，还是乖乖待在饲主身边最安全。
白露见没人搭话，也未有人移步，便以为凤城这话是对着她说的，小声问道：“黛影是谁？我不认识他啊。”凤城回头看了看还未及自己胸口高的小人儿，骂也不是，打也不是，活生生一副当爹的心境。看了许久只憋出一句，“待去到天水便罚你禁足，绣不好两个锦囊休想出门。”
白露不禁啊了一声，除蒋家兄弟外的其他人皆知其中原委，不由又引来一场大笑，好在凤城口中的黛影赶来，这才替白露解了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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