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黑娃（二）
“是我不能问的事情吗？”由于凤城的身份，白露早就知道他不可能事事都能跟自己讲，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凤城自然也听到了她言语间的怅然，手腕一翻将白露的手握在手中，“方才我是有些担心蒋川被那孩子骗了。”顿了顿继续说，“以前北狄有个谋士，专门养这种半大的孩子用来刺探军情或者做先锋部队。”
“半大的孩子？”
“是。”凤城捏捏白露的手，又小又软，总觉得轻轻一捏便会失了形状。凤城看着她的手发了一会儿呆，“行军打仗无外乎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归一，而人和中又以谋略居首，可这谋略却有良善与歹毒之分。”白露点点头，这种事情她以前倒是听说过。道德丧失之地，总有人会绑了孩子做人肉炸弹，或是将孩子作为马前卒，说穿了无非就是赌。赌自己心狠手辣，也赌对方菩萨慈悲。
那凤城呢？身经百战之后，是否还会怀着那颗菩萨心肠。白露敛了敛心神，这些东西都不是她该想的，她只要记得眼前人是凤城就好。
“那孩子有问题吗？”白露抽出被凤城捏红了的手，心想：这人什么时候又添了这个毛病。
“我让暗卫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凤城对白露将手抽出去的举动略微有些不满，正想着怎么使个歹毒的计谋重新拿过来时，就听白露抬头问他，“那日你提箭射我也是为了试探。”没成想白露此时竟提起这件事情，凤城多少有些心虚，默默将头转向一边。
“那你为何不直接叫暗卫去查我。”白露好像忘了当初自己一心寻思事情，好不委屈的朝凤城抱怨道：“你知不知道那一箭有多疼！”窗外传来一阵鸡鸣，白露起身推开窗户，瞧见天边泛起鱼肚白，决定不再逗弄凤城，转而轻声问道：“你想到验尸的法子了吗？”
“用不着想。”凤城走到窗边揽住白露的肩膀，“找天晚上偷偷去不就好了。”
“啊？”偷偷前往自然是个顶好的法子，可她从没想过忠厚如凤城，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来。
凤城见她吃惊的表情，不禁连连咋舌，心道：莫不是自己伪装的越来越好了，要不然怎会连枕边人都信他是古板迂腐之人。
……
白露和凤城牵着换上一身正常衣服的黑娃朝蒋家村唯一的水塘走去。虽说是水塘，但实际上与昔河相通，因此便也是一尊活水。
按照之前的安排，本应是蒋家兄弟带这孩子去取回曾埋在蒋家桂花树下的东西。偏偏王驰云说了一句不妥，便换成他们二人前来，说是扮成年轻夫妻带孩子一路观景，才更能掩人耳目一些。可白白露仔细瞧了瞧自己的身量，怎么也不觉的自己能生出黑娃这般大的孩子。
“你把东西藏在水塘里了？”白露瞧着面前的水塘有些无语，蒋川他爹究竟埋了个什么东西，可别生生被这五六岁的孩子给糟蹋了。
黑娃也不回答，独自呆坐在池边，望着水上的波纹发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池里的水突然降了几寸，黑娃这才猛地起身，快步从池边挖了个油纸包着的东西过来。
就在黑娃起身的片刻，本已降下去的水位又陡然升了起来，不过片刻便恢复之前的位置，甚至还隐隐高上几分。白露心中疑惑，明明不是落潮时分，怎么还会有如此景象。
“水患之后又诸多泥沙流入昔河之中，致使昔河水位上升，隐隐有河水倒灌的趋势。朝廷担心昔河水倒灌会给沿岸百姓带来不便，于是就派了两拨挖泥固河的大船来，方才便是两拨大船交替入港的时间。”
凤城眯眼看着眼前五六岁的孩子，昨日他便觉得这孩子出现的时间地点甚为巧合，瞧见他藏东西的手段更是觉得惊叹。想了想，转身问白露，“若是你，会怎么藏这东西？”
白露瞅见黑娃手中的油纸包，估摸着那也就本还没语文书厚的小册子，想了想回答说：“若是旁人托付的，我一定会存在你那边；若是你托付的，我一定得好好放在身上随身携带，毕竟我实在想不出这种鬼点子。”
听白露说会把东西托付给他时，凤城嘴角微微上扬，眼里也带了些笑意，当然也没忽略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其实白露所说的才是一般人的做法，人若得了一样烫手的东西，要不就是托付给十分信任之人，要不就是藏于万分隐秘之地，要不便是随身带着，而这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却偏偏大隐隐于市，颇费心机的寻了这么个地方。“给。”尽管年龄不大，可也是个礼数周全的孩子，黑娃双手捧着从油纸包中取出来的小册子。白露低头看了一眼，心道：呦呵，这可巧了，封面上的几个字她恰好都认识——《诸病源钢要略》，看名字似乎是一本讲解医术病理的书籍。
凤城眼皮抖了抖，单手接过医书也不翻开，只是颇为有意思地上下打量了黑娃一番，问道：“这里的东西你看过了？”
“看过了。”受过风寒的嗓音，配上孩童独有的稚嫩让人听着有些心疼。
凤城倒是不为所动，只是继续问他，“讲的是什么？”
白露现在也察觉到这孩子的怪异，便由着凤城独自试探，自己则是从凤城手中抽出那本《诸病源钢要略》看了起来，她如今已经认识很多字了，磕磕绊绊也能看懂很多东西。
第一页没什么，无非就是写了蒋川他爹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机缘才决定写下这本《诸病源钢要略》，又写了些希望蒋川将家学传承下去的漂亮话，白露没看太懂，但也猜出了七八分。
再翻两页无非就是些丹药方子，有几付甚至还听蒋川提起过，譬如辰珠通神丹、灵芝鹤喙汤等等。白露翻得无聊，她实在想不明白蒋老爹怎么会这么紧张这个册子，这东西真被人发现了没什么啊。
又翻了几页，正当白露要放弃时，截然不同的内容映进白露的眼中，全身血液似乎之中头顶，让她忍不住拉拉凤城的袖子，道了一声：“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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