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思量
拿着厚厚的一沓在手上来回地拍着，白露惆怅地说道：“张冬儿这算不算是凭借一己之力，拖垮了整个张家？”
“嗯。”
“但她也着实聪明，这计策定的要比张尚和兰宗玉的缜密多了，也难怪她会骂自家老爹蠢。”
“嗯。”
“可听她的意思，与她一同谋划此事的布日固德却是不容小觑，萧元慎说他是萧元忆的心腹？”
“嗯。”
啪的一声，手中的证词被扔到凤城身上，白露一个转身拦在凤城身前，抱胸而立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只管问就是了，干什么做这种样子，气不气人。”
凤城疑惑地抬起头来，眼中透出一瞬间的茫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和地说：“你想让我问你什么？”见对方凤目微瞪，忍不住摇了摇头，“威逼利诱本就是审讯手段，我本就不精于此道，若你再不知，咱们这次可能就真的被糊弄过去了。”
凤城扶正她的肩膀，牵着她朝外书房走去，“我方才愣神是在想，此事与你身上的蛊虫是否有关系而已，还有你又是从哪里看出张冬儿的破绽，知道她才是此事的突破口？”凤城问的真诚，即使是老侯爷在场怕是也觉察不出他的谎言。
他心里确有诸多疑问。
譬如她从何处得知如此骇人又毫无人性的刑罚？要知道她所看的每一个话本子都是寿喜和程紫衣精心挑来，其中绝不可能夹杂此番种种。譬如她为何能在饭桌上识破张冬儿的换酒诡计，又从何而知张冬儿与布日固德的谋划？此中关联就连混迹官场多年的镇北侯都未曾想到，她一个自幼出身农家的小姑娘又如何得知。
再譬如那个眼神。彼时她瞧张冬儿的眼神甚是复杂，好像心疼，又似怜悯，偏偏还夹杂着恐惧，让人见着十分心疼。种种迷思无不让人费解，只是他尊重她，若是不想说，便也就随她去吧。
白露自然也没有察觉出凤城的心理变化，只能无奈的告诉他，这些试探全都来自自己的猜测而已。若是凤城再继续追问下去，她还真是无处解释，总不能告诉对方，是自己鉴婊能力出众吧。
说起来也是在可悲，这从古至今，从内到外，世人在对待女子上总是十分矛盾。一方面对其言行十分苛刻，甚至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另一方面，却又对女子十分纵容，只要是稍微扮扮可怜，装装柔弱便能逃过大部分苛责，就连犯错都能让人觉得情有可原。
两个人心里都有各自的思量，竟是一路相顾无言，待将手中证词交由镇北侯手上时，又是听到一阵意料之中且在情理之内的抱怨。
“歹毒妇人竟有如此心机。”老侯爷一阵谩骂。
“她老子好歹是天启的二品大员，官至兵部尚书，难道不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道理？”老侯爷一番辱咒。
“他张尚好歹是过五关斩六将，通过科举考试层层选拔才入朝为官的，怎的手段竟不如一个小女子？”老侯爷突的爆发出一顿恨铁不成钢。
白露和凤城对视一眼，担心再这样下去老人家有可能偏题到十万八千里之外，连忙凑上去说：“张大人的事情咱们如实上报朝廷就好，可布日固德乃是北狄使臣，咱们该要如何处理呢？”“自然是……”镇北侯突然顿住，眉头微拧，说道：“此事确实棘手。”
“的确。”凤城将话接过来，“北狄使臣应交还北狄处置，但布日固德乃是萧元忆的心腹，怕是一旦交还就定会被萧元忆救下，那时便是放虎归山了。”
“除此之外我还担心一点。”白露接过凤城的话，“此事的关键并不在布日固德或是萧元忆，而是在于存在此心思的北狄人多不多，或者说现如今的北狄决策者是不是跟萧元忆想的一样。”
白露的话正是凤城和老侯爷担心的地方，听她如此直白的说出来，都不由皱紧眉头，白露见状，继续说道：“按理来说，天启越乱于他们越有利；侯爷与凤城不在世，于他们也有利；我若是北狄王，听闻布日固德能有如此胆识谋略，定然会重用他。”
“的确。”凤城重新翻了翻供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如果就这么把布日固德放回去，怕是会夜长梦多。”
“那你们想怎么样？”老侯爷喃喃开口，见面前的二人神色坦然坚定，忽的想到前几日凤城与他说的话，不禁后退两步，“你们是想……”
白露见到他的反应心下了然，又看凤城的样子，知道他二人肯定不好直接挑开话头（其实白露多虑了，人家二人不是祖孙胜似祖孙，跟本就没有不好意思一说），于是开口道：“目前来看，与萧元慎联手是最稳妥的方法，一来可借其手除掉布日固德，二来可解天启与北狄未来三十年的军事纷争，天启足以借助这段时间秣兵厉马，养精蓄锐。”
“你也同意她的话？”老侯爷已然从先前的震惊中缓过来，犀利的目光在凤城和白露间来回审视，问道：“你们就不怕他萧元慎毁约？据我谁知萧元慎的纵横谋略，才情心智皆在萧元忆之上，你们就不怕此计会有养虎为患的后果？”“怕。”凤城想了想，如实回答：“侯爷说的后果全都有可能发生，甚至发生的概率还不小。但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镇北侯的手不住地抚摸太师椅的椅背，白露和凤城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专心的等待着，偌大的书房中安静的异常，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伴随王伯的轻呼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镇北侯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白露和凤城低声说道：“这件事兹事体大，稍有不慎便会落下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你们暂且稍安勿躁，容我再细想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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