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

    这是那个骂她贼眉鼠眼的丫鬟的声音。

    角门打开,露出一个丫鬟不耐烦的脸。

    在她身后,县令千金和两个丫鬟也扭过头看过来。

    一看是她,县令千金顿时露出一抹微笑,“锦绣姑娘可是落下了什么?”

    宋锦绣看了一眼她的笑脸。她的嘴角透着不屑,她的笑不达眼底。

    自己刚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没有,我来和大小姐说一声,洗发水要坚持用。”

    宋锦绣垂头丧气地走在街上。她今天被人实实在在上了一课。

    可生气有什么用?能打回去吗?

    不能。

    县令千金是她得罪不起的。敲开门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不妥?

    农女咋了?商女又咋了?

    我一不偷二不抢心底坦荡荡。

    可这能证明什么?

    在一个七品县令千金的眼中,她就是贱民,是一盒子下人做的点心就能打发的人。

    猛地,一个暗影罩了下来,宋锦绣反射性的躲开继续走。

    “你怎么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宋锦绣猛地抬头,看着这个再次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因为站得近,男人显得尤为高大,她要后仰才能看到他的脸。

    这是怎样一张脸呐,颚骨突出,眼窝凹陷,眉头紧锁,嘴巴上一层的白皮。

    可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此人。

    “苏墨?”

    这副模样,都瘦脱相了。这是刚从沙漠历险归来?

    不过能活着出来,说明自己送给他的东西起了作用。

    宋锦绣看看周围,“你怎么在这?你没受伤吧?你一个人?十二侍卫他们呢?一鸣呢?你见到一鸣了吗?”

    一鸣接到消息,说是苏墨失踪,如今他这副模样出现在这里,那他见到一鸣了吗?

    小女孩一连串担心的话,让苏墨心情大好。

    他冲她一笑,“别担心,十二卫没事。一鸣也没事。你跟我来。”

    跟着苏墨进了对面的酒楼。

    二楼包间,门口站着一个脸生的护卫,包间里没有人,桌子上的菜还冒着热气。

    没看到苏奎他们,宋锦绣关心地问:“怎么十二侍卫没在?”

    苏墨都弄成这副模样了,那十二卫恐怕更惨。

    苏墨看她一眼,“老干草有啥可惦记的?能让你问两遍。”

    宋锦绣一噎,知道他是打趣自己,指着饭菜道:“你现在连老干草都不如,身上没有四两肉,赶紧吃饭吧。”

    不过想到自己曾经看到的沙漠里的场景,当时苏墨身边只有麻脸汉子一人。并没有其他侍卫的影子。

    再看一眼门口面生的侍卫,宋锦绣还是关心地问:“没人受伤吧?”

    毕竟这些人可都是自己救回来的。要不是自己救了他们主子,怕此时他们的纹头草都那么高了。

    自己救回来的人,她还是希望他们都能寿终正寝的。

    苏墨点头,看着她:“放心,都活的好好的。多亏了你给我的东西,你又救了我一命。”

    他们这次的行动是偷袭敌军后方的王营。

    需要急行军穿过沙漠边缘,向导是叔父找来的。

    前两次受伤,都有叔父的手笔,所以他一进入沙漠就控制了向导。

    之所以还这么狼狈九死一生,是因为想要他命的不止叔父一人,还有自己的亲姐夫。

    苏墨示意她坐下。吩咐人给宋锦绣上了碗莲子羹。这才问道:“看到你愁眉苦脸的,出了什么事了?”

    宋锦绣坐在苏墨对面,转头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问道:

    “我低头走路,你这么远也能看到我愁眉苦脸啊?”

    苏墨:“你那一身怨气冲天,大老远我就感觉到了。”

    他坐在窗边吃饭,只一眼,就看到了她,小丫头垂头耷拉脑的踢着路边的石子,这颓废的小模样,他觉得吃进嘴里的菜都味同嚼蜡似的。

    于是干脆下楼把人叫上来问一问。

    “说说,到底是什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是你爹?还是你爷?还是你家别的什么人?”

    同样都是被亲人抛弃,被亲人算计,苏墨看着面前的丫头,有点同病相怜。

    宋锦绣无语。

    “我们家的事一鸣都跟你说了?哼!还说认我为主呢?一转眼就千里走单骑,为了旧主子赴汤蹈火去了。”

    苏墨温柔一笑,打趣她:“怎么?吃醋了?”

    宋锦绣:“我吃什么醋啊!一鸣本就是一匹英雄马,留在后宅可惜了,我说,就因为是女的,她就不能驰骋疆场?难道咱们苍梧容不下一位女将军吗?”

    宋锦绣为一鸣抱不平。

    苏墨笑着看了她一眼,见她跟个炸毛的刺猬似的。

    嗯,还是这样看着让人舒服。

    他微笑着道:“一鸣这次立下大功,我已经写了折子上奏了,不出意外,一鸣会是我们苍梧的第一位女将军。”

    “呀,太好了!”

    宋锦绣心中欢喜,为了一鸣,也为了苍梧所有的女性。

    有了女将军,那会不会有女状元?好期待呀!

    苏墨笑道:“心情好了?这下可以说说是为了什么不开心了吧?”

    宋锦绣叹了口气,嘟着嘴道:“为了我叔的事。”

    她把今天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我真想一巴掌呼她脸上,可是我不敢,我怕这一巴掌把张叔的前程给呼没了。等三年就等三年吧,只要有希望就好。”

    宋锦绣哼了一声,“哼!用不了马车,我明天就买骡子,大骡子拉车还有劲呢!”

    苏墨看着宋锦绣一会儿气愤,一会儿沮丧,一会儿无奈的小表情。

    小丫头受委屈了,苏墨心情也不爽了。

    仑山县县令王有志,就这么被苏墨记了一笔,从此升迁路一片黑暗。

    苏墨问道:“让你叔当官,就为了能养马?”

    宋锦绣低下头,嘟了嘟嘴,“以前是,现在还想着有一天能在那县令千金面前扬眉吐气。”

    “你这么看好你叔父,回去把他的文章拿来我看看。他是不是值得你期待。”

    宋锦绣道:“不用回去,我带着呢,就是想着能见到县令大人,让他看在我那后爹文采斐然的面子上,帮一帮他。”

    说着宋锦绣就在荷包里掏呀掏。

    看到这熟悉的百宝囊,苏墨眼神闪了闪,挪了挪椅子,挡住了门口护卫的视线。

    宋锦绣掏出一打写满字的纸递过去,“呐,这些都是,我看着是不错的,我们村里请的老夫子也说不错的。”

    看着宋锦绣一副你要敢说不好,她就跟你急的小模样。

    这是多想有个当官的后爹呀!

    苏墨笑着摇摇头,接过来字纸打开,入眼就是干净,方正,大小一律的台阁体小楷书。

    字体间流畅,圆润,又隐隐透着一股子沧桑和凌厉。

    苏墨不由坐直了身子,认真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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