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韵回到车边,李嬷嬷连忙搀扶她坐下。

    还给她拿了水和烧饼。

    秦韵先是喝了一口水,然后小口小口地吃着烧饼,看情况算是稳住了。

    王家人总算都松了口气,不过看向王岩夫妇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苏氏抱着王岩哭,烧鸡也顾不上吃。

    王岩道:“你别哭了,快吃吧。别一会又被抢去了。”

    苏氏闻言,这才扯下一只鸡腿递给王岩,然后就开始吃了起来。

    王岩闻着香香的鸡腿,看着不远处老母亲正在啃烧饼,于心不忍,便藏了起来。

    苏氏道:“你快吃啊,很香的。”

    王岩看着大块吃肉的妻子,泪珠还挂在她的眼角呢,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

    若是寻常,他肯定会觉得可爱,甚至于还想多让妻子吃一些。

    但是现在……阳光同样照着那鸡骨架,被孟双庆啃过的痕迹,比她的眼泪还要惹眼。

    他低垂着头,告诉自己是不应该浪费的。

    可再一抬头望去,发现大家都在嚼着干饼。

    大嫂、二嫂、连同霁哥儿他们……哪些个孩子。

    甚至于是自己的老母亲。

    王岩有些羞愧,一想到老母亲刚刚为他出头了,他还是鼓起勇气站起来。将鸡腿带去给秦韵。

    “娘,你吃吧。”

    秦韵看向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王岩,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鸡骨架都快啃干净的苏氏,问道:“不留着给你媳妇下一顿吗?”

    “我这里可没有私房钱给你们花了。”

    王岩脸色涨红,丢下鸡腿道:“不用。”

    然后他便走了。

    秦韵没吃,她让李嬷嬷用油纸把鸡腿包起来,她还有用呢。

    等再启程的时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

    差役们都有蓑衣,犯人们没有,就只得淋着雨前进。

    王岩还背着苏氏,  他的脚踩在泥巴路里,舒服了很多,不像之前哪样疼痛。但反复磨蹭的伤口正发着痒,他又担心伤口会溃烂。

    他回头去看,只见朦胧的细雨里,老母亲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身影随着车身颠簸,那骨架却强撑着不动,像一尊菩萨一样。

    这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强大,她是一个老太太,但又不是……像是一把经历风霜侵蚀的长剑,看似腐朽了,可轻轻擦去那些锈迹,其中的锋利依旧可以震慑住人。

    甚至于是……杀死人。

    眼看雨越下越大,方平发现一处崖壁,底部呈现弧形,刚好可以躲避风雨。

    他当即下令扎营修整,准备在此处过夜。

    赵虎看着不远处有村庄,便提议道:“老大,不如我们继续往前走,兴许在村子里能有空房子借住一晚。”

    “老夫人那身体……我担心晚上会受冻。”

    已经入冬了,加上又下了雨,晚上必定寒气逼人。

    方平想了想道:“好吧,继续往前。”

    上了一个斜坡,又走了一段路才到村里。是一个叫夏家寨的小村子,有两间空房给他们,一件堆满稻草的,给了官差们。

    另外一个房顶漏雨,房子里又湿又潮的,杂草丛生的,给了囚犯们。

    不过也比荒山野岭强,秦韵给他们送了火种去,很快就生起了三堆火。

    三家人各自挨着自家人取暖,年纪小的已经昏昏欲睡了。

    官差那边叫囚犯去煮粥,张家出了两个,王家出了两个,周家出了一个。

    一共五个,都是男人。

    但总共三十八个囚犯,却只放了三碗米,还是糙米。

    早就饥肠辘辘的囚犯看见,心也凉了半截。但现在的差役们正忙着烤衣服,村里大户请他们晚饭,他们只想赶快烤干衣服去赴宴,根本顾不得他们。

    周克顺欲言又止,秦韵看见了,便问道:“你是想找些野菜来煮?”

    周克顺连忙点头:“我瞧见这周围都是黄花苗,那个是可以吃的。”

    孟双庆冷笑道:“让你煮粥就煮粥,还想找事?天都黑了,万一你挖错了,吃死人怎么办?”

    周克顺闻言,小声道:“那就不挖了。”

    秦韵对方平道:“方吏目,挖野菜的确有风险,今日大家都淋了雨,不如我叫人去跟村民们买点姜,把姜放进粥里煮,这样还能驱寒,你看可以吗?”

    方平目光一亮,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这样也免得明日犯人们咳咳喘喘的,影响赶路。

    “好,那就劳烦老夫人了。”

    秦韵当即拿了二两银子给李嬷嬷,低声叮嘱道:“再买些粮食,盐。”

    李嬷嬷微微颔首,带着小桃进入了雨夜中。

    张家烧火的人看见了,嘀咕道:“可别瞎放什么东西,我们家人吃不惯。”

    秦韵道:“无妨,一会先把你们家的盛出来,我们再放别的。”

    张家的人被噎,脸色越发不好了。

    孟双庆拱着火道:“他们家把你们家拖下水,现在还有人可以在一旁照顾,真是命好。”

    秦韵道:“拖下水?我们王家拖下水的,不都被斩了吗?”

    “怎么还有活口呢?”

    “不知道这位怎么称呼?跟我们王家是哪一房的姻亲?”

    张家人气得脸色涨红,他是曾经的通政司经历张宜春,也就是现在张家家主,他怒声道:“如果不是你们王家卖官的事情败露,怎么会牵扯到我们张家。”

    “你知道为了一个七品官,我们张家出了多少银子吗?”

    “二十万两。”

    “整整二十万两,举家之力,结果却落得这个下场?不怪你们王家怪谁?”

    秦韵冷笑道:“二十万两,举家之力?看来你们张家让你当家主真是倒霉!”

    “你……”张宜春气呼呼的,额头的青筋暴跳。

    秦韵紧接着道:“当上一个七品小官就能捞回二十万两,甚至于更多?”

    “依我看,没死就应该庆幸才是。”

    张宜春站起来道:“你懂什么,妇人之见。当了官就可以庇护子孙后代,供养他们走科举之路,就连姻亲也会更上一层楼。”

    秦韵点了点头:“结果呢?”

    “你断送他们的前程,你们张家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科举了吧?”

    “啧啧……白白填进去二十万两,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以后跟他学学,怎么才能骗这二十万两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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