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弟,你怎么了?”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
秦大壮关心地问道。
王泰摇了摇头,似有不甘地说道:“这些韭菜可是认认真真打理好久才长成的,一文钱一斤,不是糟蹋了吗?”
秦大壮闻言,好笑道:“你一看就不是经常种地的庄稼人,这韭菜啊,不用怎么打理的。”
“你要有时间,可以再种点别的啊。咱们卖菜啊,要顺应季节,什么时候种什么,卖什么,那都是有讲究的。”
“而每次这韭菜啊,都是顺带的。”
“顺带?”王泰浑浑噩噩地问,没有反应过来。
秦大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对啊,不然每天就卖几文钱,家里开销都不够。”
“今天太晚了,改天你来早点,还是在这个老地方找我,我卖完了菜跟你去地里看看。”
秦大壮说完,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了,王泰连忙把小凳子还给他。
就在这时,一个路过的熟人跟秦大壮说话。
“秦大哥,兴旺街还是没人吗?你怎么到这里来卖菜了?”
秦大壮道:“那附近都建了官宅,有几个人住得起的?别说卖菜了,卖早点的都做不下去了。”
那人接话道:“踏马的,这官府是不拿咱老百姓当人了,本来那边的地就少,现在能种的就更少了。”
秦大壮叹着道:“别说了,小心被人听见举报了。快回家去吧,总会有一条活路的。”
随即两人分别,秦大壮也走了。
王泰想起兴旺街的事,那是官府的人说京城的外来户太多,要迁过去一些,特意征地开辟的一条新集市。
集市周围还建了不少房子,投钱的时候,工部的人就找过他,当时他投了两千两,预定了五间宅院,本来是打算安抚下面的人用的。
后来王家被抄,那宅院自然也就没有了。
现在越想越不对劲,那是朝廷征来的地,工部的人为了筹集银子,私底下找了不少官员入伙,除了那条宽敞的街道在朝廷的记档里,其他宅院可没有记档。
都是私宅,不知道还以为是后来才买地建的。
但其实不是,从朝廷要征地开始,工部就开始联系他们这些世家权贵了。
他们在其中贪污受贿了……
王泰突然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默默背着筐走了。
这些事情,现在轮不到他过问,他也没有资格管。
……
王泰走后门回的家,因为没好意思坐车,他回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他把韭菜送去厨房,准备洗漱一番就去宁远堂跟老母亲汇报的。
结果还没走到正房,妻子刘氏就急匆匆地找来:“哎呦,你还在这里呢?”
“快去宁远堂看看吧,二弟被娘罚跪了。”
“什么?”王泰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又跟刘氏急匆匆赶去宁远堂。
刚一进去,就听见老母亲怒笑道:“所以你看不起二两月银,为什么?”
二两月银,这么多啊?
已经经受过现实鞭打的王泰,瞬间就觉得二弟不识好歹了。
可这时的王衡却道:“二两银子,我在醉仙楼吃一顿都不够。”
“而且……”
“而且什么?”老母亲拍桌,怒气冲冲。
王衡也怕,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而且那是咱们家给下人最低的月钱,他们这是在侮辱我。”
“呵!”秦韵气笑了。
“那他们侮辱得可真好!”
“娘……”王衡还委屈上了,红了眼眶。
秦韵怒道:“别叫我!”
“老二媳妇。”
“娘,我在。”
“从今天起,你不许给老二一分钱花,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偷接济他,你就和他一块滚出家门,我说到做到!”
董氏连忙跪下道:“娘放心,儿媳绝不会给相公一分钱的,还会告诉两个孩子,也不许他们给钱。”
秦韵看向王衡那憋屈的死样,嘲讽道:“两个孩子给的,他要好意思收,让他收!”
“我到要看看,他读了一辈子书,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养不活,竟还好意思伸手要钱?”
“如此废柴,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王衡羞愧难当,涨红着脸,梗着脖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泰看他这么惨,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想逃。
然而他的手却下意识伸进口袋里,老实巴交地掏出自己卖到手的两文钱上交。
“娘,这是儿子今日卖菜所得。”
“虽然不多,但儿子交了一个会种菜的朋友,他说等有空就来帮儿子看看地,看还能再多种点什么?”
秦韵没有嫌弃钱少,而是伸手接了过去。
并道:“这两文钱虽然少,但你态度诚恳,虚心请教,以后一定会越卖越多的。”
“娘就先帮你存起来,到年底一并给你。”
王泰脸颊发烫,眼眶一红,连忙跪下道:“是儿子无用,让娘操心了。”
“娘放心,儿子一定会好好种地的。”
然后诚恳地磕头,仿佛由内而外都洗心革面一样。
却丝毫没有看见,秦韵听到他想“好好种地”的话时,眉头一蹙。
因噎废食,愚不可及。
“起来吧,老大家的都先回去。”
“老二媳妇也走。”
“至于老二,滚出去跪着,今晚不许吃晚饭。”
王衡起身,幽怨又憋屈地走出去。
王泰和他一道,压低声音劝道:“老二,你别不知好歹,你能挣二两银子已经很好了,你看我卖菜才挣多少?”
“人要懂得知足。”
王衡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悦道:“我是读书人,读书人才挣二两银子,丢人!”
王泰:“……”操!
他不是读书人?他没有读过书?从前那些上奏的折子都是谁在写?
他出去给人家写信都不止赚两文钱呢?
老二这个蠢货,就该多受点磨砺。
王泰气冲冲地越过王衡,径直回了正房。
刘氏打水来给他洗漱,一脸不可思议。
“老爷当真卖了两文钱?”
王泰不悦道:“难道我还会藏私不成?”
刘氏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老爷竟然拉得下脸,没有半路折回来,简直算个人物了。”
王泰一边洗脸,一边骄傲道:“笑话,我是谁,怎么可能会做半途而废的事?”
刘氏见状,又问道:“那老爷没有雇车去吧?”
“啪。”王泰把帕子盖在自己的脸上。
沉默过后,他一把扯下帕子,不悦道:“啰嗦。”
然后就进内室换衣服去了。
刘氏看着他那背影,憋笑都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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