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茶寮里青烟袅袅。
王霁在一旁扇着火,看着水壶,小耳朵却是竖起来的。
秦韵斜靠在茶寮的软座上,手肘撑在大迎枕上,神色慵懒。
周堂和钱四一左一右地坐着,背挺得直直的,连中间摆放的瓜果饼子都没有去碰。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周堂率先开口道:“老夫人,现在兴旺街地价居高不下,外地的商人又都赶往京城,还想寻求官府的帮助。朝廷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我担心夜长梦多。”
秦韵道:“这才两天,还有很多有能力有魄力的商人没有赶来呢。我原本的计划是,三日后再招你们来的,毕竟数得上号的商人,三天也足够让他们知道消息了。谁知道你们连今天都等不了了。”
钱四道:“可如今问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连家里人都开始着急了……就怕我把地砸手里了。”
“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怕给老夫人惹来麻烦。”
秦韵淡淡道:“你来投奔我,如果只是为了赚钱多没意思啊。你就没有仔细算过,你现在的产业已经足够当京城的首富了?”
“首富?”周堂吃惊,看向钱四。
钱四赧然,小声道:“说没有算过当然是骗人的。但这首富来得也太……容易了,我怕……”
秦韵点了点头道:“怕就对了。”
“只当一个没有权势的首富,会被多少人惦记就不用我说了吧?”
“前朝首富沈离之死,你们应当不陌生吧?”
钱四神情一凛。前朝沈离,家财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因为江南洪灾,老百姓流离失所,贪官购买发霉的粮食赈灾,以至于爆发民乱。
老百姓自发成义军,灭贪官,抢粮食。因此死了很多官员,后上任的官员,为了平息民愤,将主意打到沈离的头上。以发霉粮食是沈离卖的为由,查抄沈府,获得大笔银子,除了赈灾外,都被官员私吞了。
上交朝廷的,不足两百万两。
因当时朝廷损失大批官员,加上后续官员平乱有功,朝廷并未追究。一介富商,就这样散尽家财,死于非命。
钱四郑重地跪下道:“求老夫人指点迷津。”
秦韵抬了抬手,示意让周堂扶他起来。
并道:“沈氏当年于国难面前不作为,最终被盯上,至死无人翻案。”
“如今你既然跟了我,我定要确保你钱家在京城站稳脚跟不说,任何人休想动你分毫。”
钱四感动不已,拂开周堂的手,硬是给秦韵磕了个响头。
“多谢老夫人为我钱家考虑周全,请受我钱四一拜。”
“先坐下吧,话还长,坐下说。”
周堂也明白了这件事关乎钱家日后的地位,心情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急躁,反而劝着钱四道:“老夫人定有妙招,你先起来再说。”
钱四颔首,这才起身坐下。
王霁烧好了水,泡了茶端过来。刚要拿杯子倒茶时,秦韵道:“放下杯子便好,一会我们自己倒。”
王霁目光微微一闪,点头退下。
秦韵拿着三个杯子围着茶壶,跟钱四说道:“你现在不卖,朝廷拿你没有办法,那些富商也拿你没有办法。”
“可你若是要卖,他们恶意竞价,影响也不好。”
“兴旺街的地是有限的,商人的欲望却是无限的,还要防止他们买到地以后,随手高价转卖,起不良之风。”
“因此,就像这杯子一样,谁能装茶,谁又能装好茶,得由你自己来选。”
钱四目光渐渐炙热起来,询问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让我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秦韵点了点头道:“你要让他们知道,你能当京城首富这件事,不是偶然,也不是侥幸,而是你钱家苦心经营的结果,让他们不敢小瞧你。”
“而当京城第一首富,不仅要有钱,还要有责任担当。所以你愿意让地,而不是卖地。将价钱定在一千二百两便好,不可太贪。”
“先为尊,是要让他们听你的。后分权,也是要让他们听你的。”
“只有钱家在兴旺街有着绝对的话语权,这样你管辖的商会才会被朝廷所重视。他日国家有难,你钱家率商会一马当先,谁还敢拿你们这些富商开刀?”
“到那时,你们便是救国的商人,是会名垂千古的人物。”
钱四听得热血沸腾,抓住其中的关键词。
“商会?”
“要成立一个商会?”
秦韵点了点头,说道:“请周大人出面,帮你查清他们的籍贯家族,是否有罪人等等。”
“门槛提高了,他们的身份自然也就不再是普通的商人。所谓商会,目的是为了办学兴国,是要有一定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他们所图,无非为了家族,光宗耀祖,改变其商人的低贱身份。但那些都需要时间,倘若你现在就可以为他们提高,他们自然会以你为尊。”
钱四认真地问道:“如何帮他们提高?”
秦韵道:“以两座书院为名,告诉他们,将来无论谁家子弟学有所成,都需要经过商会的考核,只有通过考核,才有资格开办新书院。”
“此举也是为了杜绝投机取巧,满腹草包之辈,恶意毁坏书院名声,导致书院名不符实,毁去两位大家的心血。”
“这就相当于放权给他们。有了这个权利,他们不仅仅是商人,还是重文兴学的审核官,也杜绝他们将买到的地再转卖出去。”
“毕竟地好买,进商会的名额,却是由你钱家钦定的,错过了,就没有可能再加入。”
“另外,但凡通过考核者,皆由商会出资建书院,商会之名,永远落在书院之名的下方,此为见证,亦为扶持。”
钱四听得热血沸腾,激动道:“如此我钱家必定水涨船高,再也不是小小的皇商了。”
“老夫人,您如此天大的恩情,让晚辈如何报答呢?”
“只求老夫人收我为义子,让我日后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吧。”
钱四说完,又给秦韵跪下了。瞧他那匍匐的四肢,大有秦韵不答应就不起来的势头。
周堂嘴角抽搐,他都还没有认娘呢,怎么认干娘的就这么多了?
多得让他心痒痒,实在不行,他也先认一个吧。
然而不等他跪下,背后便传来侄儿王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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